第八章 脱险(第13/16页)
她这一句话说出来,举座皆惊。所有人包括我都糊涂了,她不是来找我麻烦的吗?怎么旗帜一变,成了挺许的旗手了?我有点惊讶地看着沈老太太。我记得上次家宴,她还反对把事情搞大,说“此事牵系太广,还须从长计议”,为何忽然转变态度了呢?
沈云琛看出我的疑惑,拿起筷子不动声色地敲了三下瓷碟。
这是个暗示,意思是稍后细说。
有沈云琛老一辈的背书,五脉的人更提不出什么反对意见了。于是这个战略便就此敲定,至于如何配合警方行动,回头自有方震安排,我只需坐镇协调,就不插手别人的专业领域了。
我很兴奋,这是五脉第一次旗帜鲜明地要跟制假团伙开战。这些人胆子不大,但专业素养毋庸置疑,深谙其中门道儿。有他们协助和通信录指引,警方对付老朝奉,那还不是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到时候墙倒众人推,就算之前跟老朝奉有勾结的人,也都会纷纷反水,甚至反咬一口。老朝奉的势力,必然是风流云散。
散了席之后,我和沈云琛留到了最后。沈云琛见人都走完了,对我说道:“小许,你是不是很意外,为何我忽然态度变了?”
“是。”我实话实说,“本来以为您老会找我的麻烦呢。”
沈云琛长长叹了口气,保养极好的额头上浮现出几丝皱纹:“我之所以如此,是有原因的。来,我先带你去见一个人。”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又不好问,只好默默尾随而去。我们离开饭店,上了她的车。车子大概开了十几分钟,都快到京郊了,忽然拐进一个院子。我下车一看,这里居然是一处羁押所。
沈云琛显然来过这里,轻车熟路,她对负责接待的警员打了个招呼,填了一张表,然后和我进了会客室。没过多久,那边铁门哗啦一响,守卫带着一个身穿囚衣的男子走了过来。
“药不是?”我霍然起身,激动万分。
在我眼前,赫然是失陷在杭州的药不是。他还戴着那一副金丝眼镜,神色疲惫,头型略显凌乱,几根毛高高翘起——看得出他试图收拾过,但羁押所里没发胶,只能用清水解决。
他看见我,却没有任何情绪上的变化,默默地坐到对面,古井无波。
“你,你还好吧?”我问道。
药不是照例忽略了这句问候:“我听说你端掉了老朝奉的一个重镇?”
“是啊。”
“不要庆祝得过早,战争还没结束。”
药不是一句表扬的话也没有,劈头就是一句训诫。本来我还想显摆一下,这下子兴致全没了。药不是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沈云琛:“您也过来了?”
沈云琛道:“家里和展会方面我都疏通得差不多了,不会提起诉讼,很快你就能重获自由。不过赔偿费用,暂时还得由你来承担。”
我和药不是同时眉头一动。暂时?这个词用得颇为古怪。无论如何,那个罐子就是药不是推倒的,就算无论家里怎么谅解,这个损失也得是他来赔,为何要特意强调暂时?
难道这里面还有别的说法?
沈云琛叹道:“你们两个果然敏感。”她找了把椅子坐下,双肘优雅地撑在台面上,“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当着你们俩的面说——杭州的事情出了之后,我非常气愤,没想到药不是你一回国,就给我捅这么大一娄子。可后来我左想不对,右想不对,你没这个动机,而那罐子摔得也特别蹊跷。所以我又去勘查了一下现场,翻了翻出事之后的照片,结果被我发现一个稳定性的问题……”
说到这里,沈云琛的眼神变得严厉起来。
经她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三顾茅庐”盖罐不是高脚瓶,它的圆足直径比罐口窄不了多少,像是一个中部鼓起的圆柱形,这是一个相当稳定的结构,怎么会一碰就摔倒粉碎呢?
“你们注意到没有,整个布局的摆设有不协调的地方。”沈云琛问。
我闭上眼睛努力回想当时的情景。当时的摆设里,有独板围子罗汉榻,有如意云头紫檀炕几,有螺钿侍女执扇八扇屏,有柚木嵌瓷心圆凳和荷叶高脚六足香几,还有一个包银斗橱与黄梨木小茶架子。
这些家具都很珍贵,艺术价值很高,要说哪不协调……
沈云琛道:“这里头,有清代的,有明代的,全混到一块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