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凿(第41/41页)

“找、找火柴,那里太、太黑了!”

“厨房里怎么会有火柴呢?”她冷笑一声看着我说,“就算你找到了,你想,如果他不需要又怎么办呢?他早就在那里面过惯了,莫非你想让强光刺瞎他的眼睛?”

“我、我只想帮他。”

“帮他!母亲把骨头项链弄得‘哗啦’一响,我惊跳起来,你管好自己吧!你看看你变成什么样子了,如果我们都不在了,你又会变成什么样子,这件事你仔细想过了吗?这么久了,他一直在那里面,你夜里一次都没来过,现在却要帮他!你,还有二弟,你们夜里都躲到什么地方去了?你看二弟的门,关得多么紧,夜夜如此!你们有谁把老头子放在眼里过?别装样子了,要遭雷打的!”

她朝我扬起手,我一钻就从她腋下钻出来逃跑了。

我经过厅屋时看见鼓鱼在那里正襟危坐,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我从他身旁跑过去的一刹那,感到所有从前那些想和他亲近的欲望全消失了。他坐在桌旁,一个憔悴的中年男子,刻薄而有点怪癖。我奇怪自己长久以来怎么会被这样一个人所吸引,干出那些不可思议的事来。

我跑到街上,跑回自己的家。

楼前围了很多人,有人放了一挂鞭炮,一个小小的棺材被抬出来了。

“谁!”我惊骇地问。

“菊妈妈。昨天夜里的事。她缩得这么小,所以就用了小号的棺材。”有人回答。

我从人群中挤过去,上了楼,一进屋就闩好门,放下窗帘。我脱了衣,在床上躺下来。床板依然硌痛我的背,可是这床正好是为我设计的,我躺在上面感到很安心。我闭上眼,竟然有些渴望那些稀奇古怪的梦境。

鞭炮又放了起来,震得窗帘不住地抖动。在外面,嘈杂的人群似乎走远了。

昏暗中,我的头顶又响起了鼓鱼的脚步声。那脚步一步一停,我仔细地倾听着。当我倾听的时候,驼背的父亲在黑屋子里编花篮的形象便凸现出来,我忍不住朝着空中大声说道:

“父亲,你出去的时候可不要忘了带雨衣啊。这件事我早就想提醒你了。你看看这天气,谁能说得准什么时候有雨……”

我说完这些话,我的小床就开始在昏暗中摆动,我的身子下面有汩汩的水流声,而鼓鱼的声音从什么地方飘进来:

“你的小床是一只船。”

“如果下雨了,”我继续说,“我就穿上蓑衣坐在船头,这是个涨水的季节。”我一边说一边哭出了声,“还有就是兰花不用浇水了,它们的根须全被雨水泡烂了。妈妈笑了笑,高举手中的化妆镜,她正在窗前往脸上搽粉……明天,明天我就要去那里,侍弄那些个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