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新儒家的政治诉求(第5/10页)

康晓光提出,仁政应建立三种机制。一是开放的大众传媒,即新闻自由。二是行政决策咨询机制。把政治行政化,用行政吸纳包容政治,执政者听取各种意见,吸纳精英。三是法团主义机制。实行结社自由,允许人们按不同行业、职业组织起来,形成工会、行会等各种功能性社团。政府通过与社团领导人沟通,达致共识,共同贯彻执行。法团主义提供了劳动自治和阶级合作的平台。

康晓光说,市场经济使财富脱离了权力控制,大众通过社团可以维护自己的利益,言论自由可以对权力实施制约,外部力量也会对国内造成竞争压力。所以,只要有市场、法团主义、新闻自由、对外开放,仁政就能够跳出黄炎培的(兴亡)周期律。

从上述基本原则来看,康晓光的设想的确与蒋庆、张祥龙的设计有区别。

康晓光说:“有些东西是中国本土的,如仁政、儒教,有些东西来自西方,如法团主义、福利国家、新闻自由、结社自由,可以算作是西方的东西。所以,建设未来,既要古为今用,又要洋为中用,但必须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因为新蓝图的灵魂还是我们中国的儒家思想,而不是西方的马克思主义或自由民主主义。所以,我把这种关于末来的通盘构想称之为‘儒教国’,而建立儒教国的过程就是‘儒化’。”

康晓光说,“我们原本是中国,但这一百多年间已经经历了一次彻底的西方化,确切地说是按照马列主义的模板进行了一次全盘西化”。但是,斗争并未结束。从2004年起,未来20-50年,两种命运的争夺将在中国进行。如果西方文化胜利了的话,中国政治将走向民主。如果儒家文化能够复兴的话,中国政治将走向仁政。但康晓光对此略有悲观。他说:“总的来看,在思想领域,自由民主主义占据主流,儒家处于边缘……此外,国际环境总体上有利于自由民主主义。”

就此,康晓光建议:“首先是儒化中共。用孔孟之道来替马列主义。党校还是要保留,但教学内容要改变,把四书五经列为必修课,每升一次官就要考一次,合格的才能上任。公务员考试要加试儒学。要有意识地在儒家学统与政统之间建立制度化的联系,而且是垄断性的联系。有一天,儒学取代了马列主义,共产党变成了儒士共同体,仁政也就实现了……最关键的,是把儒教确立为国教。”

儒教与宪政的纠结

在大陆新儒家中,陈明是比较特殊的一位。他说:“我既是一个儒者,也是一个自由主义者。”10他给自己的角色定位是,像基督教的新教革命那样,通过内部变革来(使儒教)适应社会变迁。换句话说,他想把儒家思想与自由主义融合起来,使儒家适应新的世界潮流。这个气魄很大,但也因此两头不讨好。一方面,他被一些人视为文化保守主义;另方面,在新儒家内部又称他为叛徒。

陈明在《文化儒学:思辨与论辩》一书中说,张之洞的提出的中体西用,是原教旨主义;李泽厚提出的西体中用,是全盘西化。陈明走的是中间路线。他根据宋明儒家的思路,提出了“即用见体”说。意思是,通过效用的价值(用),发现中国人的意志需要(体)。陈明解释说,即用见体中的体,不是一个封闭凝固的东西,而是“永远在活动中……实现新生活的建构”。本来,“体”和 “用”在一般人眼中是对立的,陈明认为“即用见体”把两者融会打通了。“用”可以通向“体”,“体”也可以体现为“用”。这与王阳明的“体用一源”有异曲同工之妙了。他说,鲁迅的拿来主义和毛泽东的洋为中用,都是“即用见体”的案例。这就是说,西方的“用”,如果符合中国人的意志需求,也可以成为“体”的一部分。

正因如此,陈明说,在个体生命和群体生命的关系问题上,他赞成自由主义和社群主义的结合。在政治体制的具体形态上,“代议制、君主立宪都是可能选项”。

陈明多次称自己是一个自由主义者。他说,儒家强调民意,因而儒家有宪政主义思想。宪政机制建立的是公民社会,要限制政府权力,保护公民的权利与财产,这与儒家主张的敬德保民一致。对于中国的宪政改革,陈明的建议是,用宪政主义代替自由主义,首先明确宪法原则,其次落实到司法审查,以此保障人民的基本权利,促进或扩大公私生活中公平正义的扩大和提升。陈明认为,儒家的传统对于中国宪政目标来说乃是一种积极的助缘。中国政治改革需要妥协,应该兼顾多种需要,特别是要寻找与中国文化的结合点,以减少震荡。他说,为了应付自然灾害和突发事件,必须要有强有力的政府组织系统。为了维护公民权利,又必须对公私生活领域作出严格划分,对国家权力严格约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