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第2/5页)

我看见我的人生往外分出许多枝丫,就像那则短篇故事里的绿色无花果树。

每根枝丫的顶端都有一颗肥硕的紫色果实跟我招手眨眼,那果实代表着璀璨的未来。一颗是相夫教子美满家庭,另一颗是扬名诗坛,还有一颗是杰出教授。名编辑爱·葛是一颗,游历欧洲、非洲和南美又是一颗。君士坦丁、苏格拉底、阿提拉等一群名字古怪、职业冷癖的爱人是另一颗。还有一颗是奥运女子划船赛冠军。除了这些,还有很多我看不清楚的其他果实。

我看见自己坐在无花果树的枝丫叉点上,把自己饿得半死,只因我下不了决心,无法决定该摘哪一颗来吃。每颗我都想要,但选了一颗就代表要失去其他颗,所以我只能干坐着,举棋不定,眼睁睁看着果实开始萎缩,变黑,一个接一个,掉落在我脚边。

君士坦丁挑选的餐厅弥漫着香草、香料和酸奶油的气味。来到纽约这段期间,我还没见识过这样的餐厅。通常我找的都是“汉堡天堂”这一类的地方:一尘不染的柜台面对着闪亮长镜,菜色只有巨无霸汉堡、今日例汤及四款精致蛋糕。

我们走下七阶灯光昏黄的楼梯,进入一处类似地窖的地方。餐厅就位于这里。

烟黑色的墙壁上贴着旅游海报,宛如一扇扇风景如画的窗扉,俯瞰着瑞士湖泊、日本山峦和非洲大草原。装在瓶子里的粗蜡烛蒙上了尘埃。它们仿佛在这里垂了好几世纪的泪,彩色的烛泪一层又一层堆积,红叠蓝,蓝叠绿,形成立体的美丽花边,而烛光在每张桌面投下的光晕浮动了人影,一张张脸绯红如火焰本身。

我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东西,但才吃第一口,整个人就变得好舒服。我突然想到,我刚刚之所以会幻想出那棵无花果树,还有肥硕果实萎缩后坠落地面,全是因为肠胃空了。

君士坦丁不停拿那瓶尝起来像松树皮的希腊甜酒斟满我们的酒杯。我发现自己喋喋不休,说我要学德文,要去欧洲,要效法玛姬·希金斯,当个优秀的战地记者。

等到优格及草莓果酱端上桌,我已经决定让君士坦丁来勾引我。

 

自从巴帝·魏勒告诉我,他跟女侍上过床,我就在想,我也该找个人上床。跟巴帝做爱不算,因为这样一来,他睡过的人还是比我多一个。我得找其他人。

我只跟一个男孩聊过男女性事。他是耶鲁的学生,南方人,鹰钩鼻,刚遭受情变打击。那个周末他来我们学校找女友,竟然发现她前一天跟一个计程车司机私奔了。那女孩和我住同一栋宿舍,而当晚又只有我在宿舍里,所以安慰他的任务就落到我的头上。

我们到附近一家咖啡馆,窝在隐秘的雅座,高耸的木墙上刻了好几百个人名,我们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黑咖啡,坦然畅谈性事。

这个叫艾瑞克的男孩告诉我,他认为我们学校那些女生很恶心。深夜一点宵禁前,她们常站在门廊的灯光下,或者在毫无遮拦的矮树丛里,跟男生激情地耳鬓厮磨,路过行人想视而不见都办不到。他刻薄地说,人类几百万年的进化,结果成了什么?还是禽兽。

接着,他谈起第一次和女人上床的事。

那时他在南方的一所大学预备私校念书,该校的特色是培养全方位的绅士。所以,他们有个不成文规定,每个人毕业前必须认识一个女人。艾瑞克说,所谓的“认识”,是《圣经》所说的那种“认识”。

因此,有个周六,艾瑞克就和几位同学搭公车到最近的城市,走进一家“声名远播”的妓院。艾瑞克召的那个妓女是个中年胖妇,染了一头红发,嘴唇丰满得让人起疑,皮肤呈鼠灰色。她不愿意关灯,连衣服都懒得脱,所以艾瑞克只好在沾满蝇粪的二十五瓦灯泡底下跟她打炮。他说,上床的感觉根本不像大家说的那样,反而无聊得要死。

我说,如果跟你喜欢的女人做,或许不会那么无聊,但艾瑞克说,如果想到自己所爱的女人跟其他人一样,也会做出这种禽兽之事,感觉一定很糟,所以,如果他爱某个人,绝不会跟她上床。若有生理需求,他会去找妓女,不让自己爱的女人沾上这种龌龊事。

这时,我忽然起了个念头,或许艾瑞克是个可以打炮的好对象,因为他有经验,而且说起这种事不像一般男孩,态度猥亵或愚蠢。不过,后来他写了封信给我,说他很有可能爱上我,因为我一方面聪明愤世,另一方面却亲切和蔼,而且跟他姐姐像得出奇。就这样,我知道我们之间没戏唱。他永远不可能跟我这种女孩发生关系。于是,我回信说,真可惜,我就快跟青梅竹马的恋人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