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第6/10页)

邱英杰感慨:“真没想到你一路把我送到北京,如果以后我把这件亊讲给别人听,有谁会相信啊。江河兄弟,既然到了北京,倒不如我带你在北京好好转转。”

“不了,英杰哥,我是跟你学了一路。将来总有一天我要翻身,会堂堂正正地跨进北京!”陈江河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用异样的目光,自信地扫视了一眼车站。

“会有这么一天的,等我回义乌一定去找你。”邱英杰转身走了几步,想起什么调回头:“江河兄弟,我有句话不知该说不该说。你说你讨过饭、住过桥洞,像你这样的年纪,这样的身世,还有啥放不下的,就该凭你的生存能力天南海北地转动,敲糖帮赚的是什么?光是钱吗?咱的祖辈最远到过河北、辽宁,你应该有超越他们的想法。”

陈江河呆住,若有所思:“我还能去哪?”

邱英杰神秘一笑:“世界可大着呢,兄弟!铁路线算什么,只有借着太平洋和西伯利亚的狂风,你这鸡毛才能飞上天去。记住我的话,兄弟记得按这个地址给我写信,三年以后我们义乌见。”邱英杰大手一挥,头也不回地远去。

陈江河完全被震撼住了,一动不动地望着邱英杰的背影:这个人的眼界开阔、谈吐不凡、举止潇洒—真了不起!

每逢初一、初四、初七,是陈家村集市日,因为针线、纽扣、发扣、板刷等小商品需求众多。盘溪桥边晒谷场上,提篮叫卖小商品的商贩已达二三十人,为逃避打办、工商,商贩只得像游击队员一样在陈家村汽车站、街头转悠。

骆玉珠非要等到陈江河不可,就从西乡来到东乡,在陈家村租房扎下了根。她发现贩卖针线、纽扣、玩具、板刷等小百货更有利可图,就加入了批零兼营的游击队中。她从温州、杭州批货,在陈家村提篮叫卖,篮子里只装样品,货物藏在租房里,便于拎起篮子,逃避市场管理人员。

火车头愤怒地喷吐着发亮的火星,沉重地喘着气,沿着铁路呼哧呼哧地驶向了夜色苍茫的远方,像一头疲惫不堪的老牛,拖着几十节车厢,穿行在浙赣线上。骆玉珠干练机警,在说笑的人群中像泥鳅一般来回穿梭。

角落中堆着几个麻袋包,骆玉珠警惕地看看两旁,扒开车窗向外眺望。

远处黑暗中有手电筒亮光在晃动,骆玉珠趁人不备抱起一个麻袋包向车窗外抛了出去,接着第二个、第三个麻袋包也从列车车厢抛到了铁轨外。

早已接站等候的冯大姐等女子纷纷跑上,抱起麻袋包……

火车停靠到义乌车站,骆玉珠一身轻松地跳下车厢。大光爹带着几个巡查人员正虎视眈眈看着下车的人员,他们每人胳膊上都戴着“打击投机倒把”的红袖套。骆玉珠不慌不忙装没看见,大光爹挡住去路。

“骆玉珠,这趟去金华没带点东西回来?”

“被你们陈镇长逼得穷成这样,能带啥呀!”骆玉珠一脸茫然。

“没撒谎吧?”几个人轻笑起来。

骆玉珠拍拍身上摊开双手:“你们搜。”

“不用了,你回去写份检查吧。明天交到镇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

“凭什么呀,你们?”骆玉珠瞪眼。

“就凭这个!”

骆玉珠看到冯大姐等女子欲哭无泪地从站台深处走了过来,双轮车上是那几大麻包的货物,骆玉珠傻眼了。

大光爹冷哼:“我们陈镇长早就看透你耍这套把戏了!快进站的时候卸货,唱红灯记呢你们。骆玉珠你就是孙猴子,也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告诉你,我们在义亭、苏溪、大陈也都撒下了天罗地网。”

“陈金水,你不得好死!”骆玉珠急忙扑上前去抢双轮车上的货,却被两个带红袖套的民兵架住了。

“谢书记刚上任几天就来我们陈家村视察,说明对陈家村的重视,今天谁也不许给我出娄子,后溪街弄堂里那些摆摊的一定要清理干净。”镇长陈金水正严肃地吩咐工作人员。

“陈金水,陈金水你出来。”门口传来叫喊声。

门外响起柱子的拦阻声:“你不能进,再闹,我真的把你抓起来了。”

“你抓呀,今天新书记来,有本事你们就把我绑上。”骆玉珠无畏无惧地叫嚷着。

陈金水铁青着脸推门出去:“骆玉珠啊骆玉珠,就你胆大是不是?你投机倒把还敢叫嚣,你少跟我在这撒泼,我就割你的资本主义尾巴!怎么了?今天要是造成坏影响,我跟你没完,把她拖出去!”

骆玉珠被柱子等几个人架起来,跳脚大骂。“陈金水,别人怕你,我才不怕你。为什么要抄我们的摊?前两次没收的还没还我,今天我刚进的货又被抄没了,你让我们怎么活?陈金水,当年你还不是带着大家鸡毛换糖,现在人模狗样了……”骆玉珠气势汹汹地叫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