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13/14页)
夜郎说:“是谁的孩子?”颜铭睁大了眼睛,说:“这你问谁?我说不敢不敢,你说没事没事——这下丢人死了!”夜郎说:“不管是谁的,你放心,我会照顾你的。”颜铭的眼泪刷地流下来了,说:“不管是谁的?这就是你说的话吗?你说是谁的?除了你还能有谁?!”跑进卧室呜呜地哭起来。
夜郎见颜铭这么发脾气,倒觉得颜铭是恼羞成怒,因为心虚,才这般厉害,就也窝了火,要说出一堆挖心的话来戗她,又念及毕竟有孕,怕她受不了伤了身子,呼呼呼喘了几声,一甩手出门就走。走到楼下食品店,买了一大袋人参蜂王浆、桂圆精、奶粉、果珍之类又提上来,放在门口就走了。他去了戏班一趟,戏班还没有演出回来,与看门的老头搭讪了两句,也没甚心情,又极力想找人说话,赶脚去了宽哥家。宽哥没在,胖嫂子在一间房子里踏缝纫机,问了,脚也不停,拿嘴往对面的房间努。对面房间支着一张单人床,一张桌子,还是没人。过来再问胖嫂,胖嫂说:“人不在呀?人不在就不在了。”夜郎说:“到哪儿去了?”胖嫂说:“这我问谁去?他的事你不要问我,我的事你不要问他——我们分居了。”夜郎这才注意到这间房子里也是一张单人床的,噗地就笑了,说:“好!现在有大房间了,有条件分居的!冬天也快来啦,四只死死脚看谁给暖呀?”胖嫂说:“夜郎,我总想不通,他这号人怎么还能评上先进?!常言说爱国家,那也就是爱国爱家么?咱的男人在外帮这个买煤呀,帮那个去医院呀,可给这个家买过一颗粮还是买过一根菜?挣的钱还比我少一元五角,这我甭说了,你挣了钱总得交我吧?今日碰上一个人需要钱你掏三十二十,明日来人哭个穷,你掏三十四十,招了多少骗子到门上来!上一礼拜日,一个人来找他,八杆子打不着,仅仅听人家说和他是同乡,要借钱,他就掏了五十,鬼知道过后还不还,肉包子打狗去了能回?这号事他不是只经过一次两次了!我说他,他倒和我犟,你知道他犟起来是个什么样?我烦得很哩,他能糟踏钱,我也浪费呀,你当我不会豪华吗?星期一我就去买布给我做衣服呀,这个家咱就踢蹬着过!往世上看么,哪一个男人不是挖扒顾家?人家像人不像人的当个小官儿,家里什么不是人送么?!你讲究是警察,自己没个架子,别人谁还把你放在眼里,送你东西?哼,猪没个身架子都不长哩!他就又犟了,大道理一套一套的,我把他的警察帽摘下来扔了,我是嫁了个丈夫还是请了个党委书记?我们就闹翻了,床也一分为二,各过各的。”夜郎一直笑着说:“活个宽哥也不容易,书上说一个有成就的男人后边总是站着一个伟大的妻子的,你这不是成心给先进人物的脖子下支砖吗?”胖嫂说:“夜郎你碎仔也教训我了?!”夜郎是小,在胖嫂面前老是长不大,当下还是涎着脸笑,却不得再说什么。胖嫂又骂了一通,见夜郎已不接话,气也慢慢消了,说:“你有啥事?”夜郎要说自己的心事,想了想,话到嘴边却止住了,说:“没事。”胖嫂说:“没事了到厨房寻吃的去,冰箱里有酸奶,笼里有包子,豆沙馅的。”夜郎去吃了两个豆沙包,就告辞回来,但他没有回祝家,在保吉巷同秃子他们又玩了一下午麻将,直至天黑又天亮。
一个下午和晚上,夜郎不归,颜铭发愁了,她知道夜郎在怀疑了她的不贞,可孩子确确实实是夜郎的,她要等着夜郎来了,细细地说给他,夜郎却不回,看样子暂时不会再来了。颜铭一肚子的委屈没人诉说,只好来找宽嫂,连羞带气诉说一通,宽嫂才明白了夜郎来的意图。她又气又恨,先训斥没有结婚怎么就敢同床共枕?到底是夜郎主动了还是你颜铭主动?颜铭支支吾吾说不出口,宽嫂说:“我知道了,都是不要脸的!”颜铭就呜呜地哭,宽嫂说:
“哭啥哩?图一时受活哩还想得到现在难过?哭得那么高声让外人知道了捂住嘴拿屁眼笑呀?!不哭啦!既然敢做了,就不要吃后悔药,几个月了?”颜铭说:“医生说四个月了。”宽嫂惊道:“都四个月了,你竟然不知道?没恶心呕吐过?肚子没胀过?没想吃酸吃甜?”颜铭说:“没有呣,谁知道我没踪没影地就怀了四个月,你瞧瞧腰!”撩起衣服,腹部仍是平平。宽嫂说:“我没见过你这号女人,生老鼠还是生跳蚤呀!四个月了,你想想,是和夜郎在一搭的,你要说实话,还有没有人?”颜铭说:“就是那第一回的,在租的房子里??我哪里是那号人,若是和别人,天打雷击我了!夜郎他就是不信,若是孩子能说话,他就会说出他是谁的孩子。这事我给谁也说不成,一肚子的委屈,我来给你说了,死了我也能死个清白!”宽嫂一下子虎了脸,手指了颜铭厉声说道:“颜铭,我今日可把话给你说清,夜郎他不信,我是信的,他就是不信了你他也得信我的,你要胡思乱想做出别的事体来,我就半个眼儿看你,你就背个不洁的名声去见鬼吧!”颜铭还是哭着,说:“就是不死,我还怎么工作,怎么出门见人?嫂子,上一次他就是不信我,偏偏又有这一次,我在他心里成什么人??你说有什么药没?吃了把那冤孽打下来。”宽嫂说:“四个月了,我可不敢保险!头胎孩子你就打掉,以后再要孩子就难保住胎了。标让我想想,你个死女子,我怎么就逢上你这死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