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6/7页)

上官说:“净胡说。”

任秋风说:“真的。”

上官叹一声:“说呢,还是一黑户。”

任秋风安慰说:“那倒不会。咱马上结婚。”

接着他又说,咱也不用那么张扬,你说是不是?她恩着,虽愁肠百结,可事已至此,也跟着说,不张扬。我最烦请客了,拜拜这个,敬敬那个,烦都烦死了。这是咱个人的事情。可想着一直还未浪漫,上官就有些心不甘。突然说,我一直想去丽江。要不,咱去丽江住几天吧?任秋风说行,到时候,咱就去丽江,算是旅行结婚吧。

上官还有些担心,说:“她,要是不离呢?”

任秋风沉默了一会儿,说:“不会吧。”

如今,苗青青也成了单身贵族了。

只从有了车,她的生活一下子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那腿,像是陡然间变长了似的,说去哪里就去哪里。这样一来,社交面宽了,眼界也高了,好像整个城市在她的脚下已不算什么了。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有车没车,那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没车时,骑一自行车上下班,对那坐轿车的,就恨得牙痒;有车了,走在路上,就对那骑自行车在马路上窜来窜去、不遵守交通规章的,很有些微词,说个个土匪一样,不要命了?没车时,路是宽的;有了车,那路就显窄了。人呢,像是一下子加大了人生的宽度,从车里出来,就显得很占地方。

这时候,车就不仅仅是一个交通工具,那变化是全方位的。从穿戴上说,过去,骑一自行车,风尘仆仆的,也就不那么讲究。现在,有车了,风刮不着雨洒不着,冬有暖风,夏有冷气,你从车里出来,穿什么戴什么,也都得考虑考虑了。从化妆品来说,过去苗青青是不大讲牌子的,现在有车了,社交活动多了,去的场合也多,见识了一些穿着、化妆品都很讲究的女士,说起来都是什么什么牌子好,是法国的、日本的或是美国的?是资生堂、是欧莱雅还是嘉宝?……也就不知不觉地跟着讲究起来。比如一些生活上的细节,过去是从不注意的,现在就不一样了。从嘴里嚼的口香糖到饮料的牌子,是“益牙木糖醇”还是“牵手”,是“露露”,还是“久久”牌酸奶;车里听的音乐是“喜多朗”还是“老柴”……这都是有些说头的。

有了车,苗青青像是一下子迈进了白领或者叫单身贵族的生活圈。生活规律自然就跟着打乱了,夜生活也多起来。什么茶会、舞会、联谊会;做头的,做脸的,做全身的……天天都有人约。去了,那男男女女都一个个衣冠楚楚,头一次你随意,往下你的衣服就得多备几套了,不然那酒水万一洒在身上,你就会显得很尴尬。再说,见识了那些大款们一掷千金的场面,你也不能太寒酸不是?还有呢,一个经常出入社交场合的、有品位有个性的漂亮女性,那奉承的、追逐的人还会少么?这样,你就像是整天在蜜糖罐里泡着,那好话就像是拔丝苹果,扯出来就是丝路花雨,没个头儿;也有批评的,说是批评也是打情骂俏式的暗夸,那幽默就像是天生的相声演员,说出来至少是“不吐萄葡”式,有些段子还带一点点小黄,也黄得很有分寸,不伤大雅,会叫你美得忍俊不禁!笑吧,你不笑,他就用话胳肢你,那话小羽毛一般,一次一次地搔着你心头的痒痒肉儿,夸得你心花怒放,看你笑不笑?时间一长,你就觉得你就是七仙女下凡了,肯定是七仙女下凡。晕哪,飘啊,人就像是在云彩眼儿站着,不知今夕何夕,立时就觉得你很可能是杨贵妃,身价百倍。到了这时候,到了这份上,你还看上谁呢,你谁也看不上。

苗青青就是在这个时候、这种情况下见到任秋风的。

那天晚上,她刚把车停在院里,就见任秋风在门口处站着,像是已等她很久了。苗青青从车里走出来,顺手按了一下车钥匙上的报警装置,滴儿一下,把车锁了。尔后,像是没看见他似的,“噔、噔”地走过去,洒一路“兰蔻”的幽幽香气,径直开了门,进屋去了。

任秋风站在那里,愣愣地望着她。本想打声招呼的,见她这样,心里一紧,也默默地跟着进了门。

进门后,他更有些吃惊了。只见苗青青把脚上的两只高跟鞋很随意地一甩,就那么光脚儿穿着丝袜,在地上“吧叽、吧叽”走着。接着,她竟从包里掏出一盒女士型的“摩尔”烟,翘着手指点上,身子那么一横,整个人一团儿一蹴儿一枕儿,斜在了沙发上。

这会儿,任秋风简直像个要饭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连个座儿也没有,就那么傻傻地丫挺着。

终于,任秋风摸了摸脑袋,说:“你回来得挺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