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9/16页)
我说:那你……
徐延军说:我让她写了保证书。她是给我写过保证书的。那保证书我现在还放着……结果,她还是跟人跑了。
我问:跟谁跑了?
徐延军说:画家。一个画家。
我不想听他再说下去了。我问:梅村,她现在……在哪儿?
徐延军说:那就不知道了。离婚的时候,她说什么都不要,净身出户。说是一分钱不要,可还是偷偷地把存折带走了。
我说:你跟她,再没见过面?
徐延军说:没有。
临分手时,徐延军递给我了一张名片,他说:吴总,我现在办了个影视公司。要拍宣传方面的片子,你可以找我。
我点了点头。
徐延军走到门口,又回过头,说:对了,那画家姓严……你要是见了梅村,替我捎个话,她要是走投无路了,还可以回来。
我愣愣地望着他,说:你不是……
徐延军说:离了。刚离。没意思。
在北京,我又找到了那位姓严的画家。
这位画家在京城已经很有些名气了,他的笔名叫雁几天,似有“揽月”之意。
在画室里,画家雁九天嘴里叼着一只大号的烟斗,坐在题有“康熙年款”的一把花梨木椅子上,这就是派头了。即使是在首都北京,能坐得起这种古董椅子的人也不多。
雁九天的画室里挂满了油画,那都是他的作品。最吸引人的,当是那幅裸女图。在红色天鹅绒的卧榻上,半躺半靠地坐着一个身材修长的裸女……我一看就知道,这是以梅村为模特的作品。雁九天手持烟,说:这幅画,他们出价三百万,我没卖。
看着这幅油画,我愣了很久……
后来,一听说我要买画,雁九天的话匣子就打开了,侃侃而谈。
雁几天说,画上的这个女人,最早,我是在火车上认识她的。我最先看中的,是她那双手。她的手长得太好了。我迷恋她那双手。在火车上,我对她说:我能看看你这双手么?她下意识地缩了回去。我说,我是北京画院的,是个画家。没有恶意。此后,她才慢慢地、略带羞涩地、重新把手放在了桌上。我不客气地端起她的手,看了很久。她的十个指头像葱白一样,长得干净、匀称。我问她:你是弹钢琴的么?她笑了,笑着摇摇头。她手上没有一点点瑕疵,指甲油亮,掌纹的脉络清晰,白里透着红,手背上的亮光像是镀了一层釉似的,肉肉的,握上去软软、弹弹的,生动而富有质感。我掏出随身携带的草稿本,当即把它画了下来,拿给她看。她笑了。雁九天说:这是艺术。
雁九天说,等她站起来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她不光是手好。她身材修长,腰好,臀好,是天生的画本……我说:你愿意做模特么?她摇了摇头。我又说,这样,你把地址留给我,也许,我路过的时候,会去找你。我看她迟疑了一下,有拒绝的意思。我说,我真的没有恶意。就这样,临下车前,她把地址留下了。
雁九天说,回到北京后,大约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我眼前总晃动着那双手。她的手真好……我觉得是灵感来了。一想到她,我的手都是抖的,真的,我心中有一种不可遏制的创作冲动。于是,我买了张机票,找她去了。到了这时候,我才知道,她已经结婚了,可她的婚姻不幸福,当时我就看出来了。她不幸福。
雁九天说,那天,我把她约到了宾馆。我们两人在西餐厅要个雅座,面对面坐着。旁边有人在弹钢琴,氛围很好。可这一次,她却显得很沉默。她一言不发,就那么静静地坐着。当时,我望着她,一下子就迷上她了。她一言不发的时候,有一种高贵的、梦幻般的感觉,很端庄,很忧郁,很美,像诗一样。我告诉她,我想以她为模特,创作一幅画。她笑了,她的笑带一点苦意。我说,真的,这幅画的名字叫《春天》。你别介意,我不画别的地方,就画你的手。她微微地笑了一下,说:我知道,给你们画家当模特,都是要脱光了画的。我再三向她保证,我只画手,就画她那双玉手。绝没有别的意思,绝不会伤害她。我还说,如果你需要钱,我可以给钱。没想到,她说:我不要你的钱。我要是答应了,一分钱不要。你让我考虑考虑。
雁九天说:我在那座城市里待了三天,一共跟她见了三次面。每次见面,我们都谈得很好,她喜欢文学艺术,我就跟她谈文学、谈艺术。我跟她聊文艺复兴,讲梵.高,讲毕加索,罗丹,讲莎士比亚,讲达.芬奇、高更、列宾、马蒂斯、丢勒……每当我讲到她笑了的时候,就有一个男人出现了。那人是她的丈夫。她丈夫悄悄地跟踪她,每次都大煞风景。有一天,她丈夫带着两个小伙子冲进来,说要揍我,说我勾引他老婆……后来我一看不行,就主动退出了。可我还是给她留了地址、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