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20/31页)
“我觉着都是我那个小舅子搞的鬼。这些坏水都是打他那儿冒出来的。”孔林实在张不开口告诉他法院外面的那一幕。
“要真是这样,下次一定不能叫他再掺和。”
“你帮我出个主意,咋整才好呢?”
“办法肯定有,活人还能让尿憋死?”杨庚的茶杯是一个装蜂蜜的玻璃罐子。他举起杯子,喝了一口茶。
孔林接着说:“你也知道,在乡下人的眼里,我那口子实在是个贤妻良母。我不能做得太绝了。”
“我懂。”杨庚说完咧嘴笑了。
“你笑啥?”
“乡下人哪见过离婚的事。我这辈子也只听说过一件,那是在我们老家。那女的和小学校的校长在床上,叫她男人逮个正着。这个当了王八的丈夫把奸夫淫妇拽到了公社。民兵把那个小学校长的一条腿打折了,还关了三个月。那男的把破鞋老婆也给休了。伙计,离婚可不是件光彩的事,你要怕丢人,趁早收了这个心。”
“可是,这事已经开了头。”
“实话说吧,我要是你啊,家也要,女人也要。放着这儿有个现成的吴曼娜,当然要留给自己用。咱们男人一个女人哪够啊!”他满脸的坏笑。
“你是说,我应该让曼娜当情妇?”
“这就对喽,你老兄也不傻呀。”
孔林叹了口气说:“我不能这么做,那样太伤她了。再说,这也是犯法的啊。”
杨庚若有所思地笑笑,没有说话。孔林没有注意到他脸上闪过的一丝轻蔑。屋子外面的楼道里,一个护理员在擦地板,拖把甩在护墙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咚咚声。
“我说句话你可别恼。”杨庚说,“咱们都是军人,下了决心要打一个战役,就得一干到底,不能成天东想西想的。如果你铁了心要跟老婆离婚,能想到的办法都要用上。你总想当好人管个屁用。想让每个人都说你的好话,哪有这样的事?我看你这个情况,想要不伤害谁肯定是不行的。你现在就是要决定伤哪一个。”
“我下不了这个狠心啊。”
“说实话孔林,我觉着离婚没那么难,都是你给自己整得这么复杂。”
孔林又叹开了气:“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啊,就是太患得患失,当断不断,倒把自己弄得挺难受。我当营长也不是一年两年,手底下带过几百个兵,我见过你这号的。你们这些人,又要偷腥,又想当圣人,把顶个好人的招牌看得比天还大,老想着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心是啥玩意儿?不就是一块肉嘛,狗都能吃。你的问题都是你自己的性格造成的。你得先换个活法。是谁说过‘性格就是命运’这句话来着?”
“是贝多芬?”
“对呀。你书看得挺多,懂得也不少,干起事来就煳涂了。”他闭起眼睛,背诵了一段语录,“‘外因是变化的条件,内因才是变化的根据。’这是谁说的?”
“毛主席的《矛盾论》。”
“瞧,你啥都明白,可一动真格的就像块软棉花捏的。你要真想改变你自己,就要创造变化的条件。”
“可我的情况没那么简单。”
“毛主席还说了:‘要想知道梨子的滋味,就要亲口尝一尝。’你听我的没错,先把吴曼娜睡了。你要是觉得她在床上能把你伺候得舒坦了,你离婚的决心也就坚定了。”
“不行,那不是发疯了!”
虽然这次谈话并没有帮助孔林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但是杨庚偶然向吴曼娜证明了孔林仍然想要离婚的决心。医院门口常常聚集一些郊区的菜农来卖新鲜水果和农产品。有天晚上,他们三个人坐在医院大门口的石头路牙子上吃香瓜。杨庚不肯出钱,硬说他因为赶不上吃他俩的喜酒,未来的新郎和新娘应该提前招待他。
他对孔林说:“我肯定你老婆明年会在法院上跟你离婚。甭操那个心,我会帮你想个办法。新郎官现在先大方点儿。”
孔林和吴曼娜都为这个无意中透露的心迹感到高兴,这也证明了孔林确实还在寻找离婚的办法。去年,他给她看了县城小报上那篇关于他离婚的报道,她读后心都碎了,怀疑孔林会不会完全放弃再次离婚的努力。经过三个月的考虑,她决定有必要的话就让孔林把她的名字告诉法官。孔林被她的决心和勇气感动了,反复保证下一次要竭尽全力。但是,她还是忍不住疑心他是不是一直在利用她——只是要在身边有个女人为他做这做那。每次这样想完之后,她又否定自己的猜测。她安慰自己说,他心肠好,不是那种故意伤害她的人。听了杨庚的话,她非常高兴孔林居然会从病友那里讨主意。她站起来到一个小贩那里儿一下子买了两斤草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