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10/11页)
“‘李将军’在我身边还是蛮不错的,”他笑着对奶娃说,“是我知道的最好的‘将军’。连它的睾丸味道都挺好。瑟丝做出了最好的猪肚。哟!我差点忘了那女人的名字。对,是瑟丝。她在宾夕法尼亚州丹维尔一家白人的大农场里干活。说来有意思,事情不知怎么就忘了。多少年来,你什么都记不得了,可是就像这会儿,一下子又都想起来了。有一次赛狗,对,他们搞过一次。那是当时那地方体育运动上的一件大事。狗赛跑。白人可爱他们的狗了。在杀掉一个黑鬼的同时还要爱抚地给狗顺毛呢。我还看过成年白人为自己的狗大声痛哭。”
他的语气奶娃听起来很不寻常,不那么生硬。他的话音也不一样,更像南方黑人,听起来要舒服和轻柔得多。奶娃也轻声讲道:“派拉特说有人射杀了你们的父亲。把他打到空中有五英尺高。”
“他花了十六年时间才把那个农庄弄成那副样子。现在,那儿成了暴徒出没的县境,当年可不一样,那时候那地方可……好了。”
“谁把他打死的呢,爹?”
麦肯把目光对准了儿子,“爸爸不识字,连签名都不会。他只是做记号。他们骗了他。他画了押,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他们就对他说,他的财产属于他们了。他从来没读过书。我打算教他,可他说那些小符号他记不到第二天。一辈子就写过一个字——就是派拉特的名字,是从《圣经》上抄的。就是他写的名字,派拉特装进了她的耳环里。他当初要是让我教他就好了。他一生碰到的倒霉事全因为不识字。由于他不识字,连姓名都闹了个一团乱。”
“他的姓名?怎么回事呢?”
“那是宣布自由时候的事。州里的全体黑人都要到自由民管理局去登记。”
“你父亲是黑奴吗?”
“你问得有多蠢?他当然是啦。一八六九年的时候,哪个黑人不是?他们全都得去登记,自由民和非自由民,自由民和原先的黑奴,全得去。爸爸当时才十几岁,就去登记了。可是坐在办公桌后边的那个白人喝醉了。他问爸爸在何处出生。爸爸答说麦肯。他又问爸爸父亲是谁。爸爸回答:‘他死了。’又问爸爸主人是谁,爸爸说:‘我是自由民。’好了,那个北方佬倒是都写下来了,可是填错了地方。给写成了出生于丹佛里,鬼知道在什么地方。在该填姓名的地方,那个蠢货写上了‘戴德’,逗号,‘麦肯’。(。(即姓戴德,名麦肯。麦肯本是出生地,戴德本指父亲“已故”(Dead),醉酒的白人登记员把“已故”错填到姓氏一格内,结果这家便姓了戴德(“死”),所以奶娃一直不喜欢这个姓。)可是爸爸不识字,根本没发现怎么给他登记的,直到后来妈妈告诉了他。他们俩是在北上的大车上碰上的。他们说东说西,他就告诉她,他已经是自由民了,还拿出登记的证明文件给她看。她看了证明,给他读出来上面写的是什么。”
“他不必保持那个名字,对吧?他完全可以用他自己的真姓名嘛,对不?”
“妈妈喜欢。她喜欢那弄错的姓。她说这姓新鲜,把过去抹掉了,一笔勾销了。”
“他的真姓名是什么?”
“我不大记得我母亲。她死的时候,我才四岁。她是浅肤色,挺漂亮。在我眼里像个白人。我跟派拉特都一点不像她。要是你不信我们是来自非洲,看看派拉特就信了。她长得完全像爸爸,而爸爸的模样就跟你看到的非洲黑人一模一样。他是个宾夕法尼亚的非洲黑人。一举一动也都像非洲人。像扇门似的板着面孔。”
“我看派拉特的脸就是那样子。”由于他父亲用一种轻松和亲热的口气同他讲话,现在奶娃感到,他同父亲的距离缩短了,增强了信心。
“我可没变主意,麦肯。我不想让你去她那儿。”
“为什么呢?你还没说为什么呢。”
“好好听我说。那女人一点也不好。她是一条蛇,可以像条蛇一样地引诱你,可到底是条蛇。”
“你是在说你的亲妹妹,你当年每天早晨抱在怀里下地去的那个妹妹。”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已经见到了她。你看她像什么?一个好人?一个平常人?”
“哦,她……”
“还是一个割断你喉咙的人?”
“她看着可不像那样的人,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