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志社发展出了新事物:政治。(第8/9页)
如果你问安妮,你问伊莉莎,你们在吃什么药?她们从来不会想到要这样回答:我在吃硝基安定、安定、戴奥辛、速尿灵,她们都回答说,是一种黄色的大药片,白色的小药丸,粉红的药片,上面有一道蓝色……
今天医生来了。我不在场。莫迪说:“他说我得去再做个检查。”
“我陪你去。”
“随你的便。”
今天我带莫迪上医院。我帮她填了表。她声明不希望接受检查时有学生观摩。轮到我们的时候,他们先把我喊进去了。一间有许多窗户的大房间,权威之桌,大牌医生,一大帮学生。他们年轻无知的脸……
“不让学生见病人,那我还怎么教他们?”他问我。
我回答:“那样她受不了。”
他说:“为什么?我觉得这不算什么,而且我敢肯定要是你生病了,你也不会觉得那有什么的。”
这简直蠢透了,我都懒得理论。“她年纪太大,还很害怕。”我说,不再解释。
“哼!”然后,他对学生们说,“那看来我得请你们出去了。”
这是暗示我该退让了,但我才不准备让步呢。
学生们离开,房里留下那会诊医生,我,还有一个年轻的印度人。
“你得容忍我的助手。”
莫迪在护士的搀扶下慢吞吞地走进来,不抬眼看我们。她被安置在我身边的椅子上。
“你的名字?”大牌医生问。
莫迪没有抬头,但是在嘟囔。我知道她在说自己看到我在表上填了她的名字的。
“你感觉怎么样?”大牌医生问道,声音洪亮,吐字清晰。
现在莫迪抬起了头,瞪着他,满脸诧异。
“你哪里痛吗?”医生问。
“我的医生说我得上这儿来。”莫迪回答,又害怕又愤怒,浑身发抖。
“明白了。好吧,拉乌尔医生会替我给你做检查,检查完了以后你再回到这里来。”
他们带我和莫迪去了一间小房间。
“我不要,我不干。”她恶狠狠地对我说。
我自顾自地给她脱掉外套,我和医生一样恃强凌弱,然后一股气味扑鼻而来。唉,我要是能习惯它就好了。
“我为什么要接受检查?”她抱怨,“这不是我想要的,是你们大家想要的。”
“既然来了,不如就让他们检查检查嘛。”
我脱掉她的裙子,看到她的内衣又脏了,我知道这是今天才换上的。她直哆嗦。我把她的衣服全脱了,只留衬裤,然后拿医院的大号病员服把她裹上。
我们等了好长时间。莫迪直挺挺地坐在检查台上,眼睛死死地盯着墙。
印度医生终于进屋来了。很可爱的人。我喜欢他,莫迪也喜欢他,耐心地躺了下来,容他细细检查。(福勒太太,我们躺下好不好?我们翻个身好不好?我们咳一声好不好?我们屏住呼吸好不好?这是个标准用语,侮辱人,各个医院和养老院里所有和老人打交道的人都用,把这些老人当孩子对待。)他听了她的心跳,听了好久她的肺,然后他伸出他棕色的手,十分轻柔地摸她的肚子。一丁点小的肚子,不知道她吃的东西都上哪里去了。
“那里有什么?那里有什么?”她恶狠狠地质问。
“到现在为止,在我看来,什么都没有。”他微笑,令人愉快。
突然,大牌医生大步走进来。他吼道:“你把食道X光片交到档案室去干什么?我现在要用。”
印度医生站直身子,看着老板,莫迪的身子横在他们之间,他棕色的手还在她的肚子上。
“那看来我弄错您的意思了。”他回答。
“不称职就是不称职,别找借口。”
突然,莫迪开口:“你凶他做什么?他是个好人。”
“他也许是个好人,但是个很糟糕的医生。”暴君说着离开了。
我们三个不看彼此。
印度医生帮莫迪拉起裤子,扶她坐起来。他生气了,我们看得出来。
“我看他这下心里好过了。”莫迪恨恨地说。
回到大牌医生的房间,莫迪,印度人,我,坐在三把椅子上,面对着他。
我知道事情不妙,因为那人态度和蔼,精明干练,也因为那印度医生待莫迪的态度意味着什么。但是莫迪身子向前倾,蓝眼睛炯炯地盯着大牌医师的脸:她在等着奥林匹斯山上的神下结论。结论来了:啊,说得有技巧,我很佩服,满分。
“嗯,福勒太太,我们给你做了全面检查,你身上没有什么我们控制不了的病。你一定得记得吃……”他就这样讲着,看看记录,再看看她,微笑,然后再低头看记录,好像在核实事实,多精彩的一场表演。而我则在想,目前我是没法知道真实情况了,得等报告到了莫迪的医生那儿,薇拉给他打过电话,我再给薇拉打电话,那时我才能知道:而在此之前我只能勉强忍着了,因为我不是莫迪真正的亲人,只不过是走得最近的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