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畸零人(第19/56页)

在这场大赌注的早上,班由丽塔帮忙——詹士顿监督——穿上专门定做的衬衫和高级西装外套。当詹士顿把班送上其中一辆迷你出租车,交代司机时,丽塔哭了。班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什么时候回家来呢?”“再看看。”詹士顿回答,丽塔别过脸去,不让班见到她内疚的面孔。

班被载到希思罗机场去,一路上有点晕车。司机把车停在临时停车场,找了一辆手推车放行李:一件黑的,一件红的,一件蓝的。他把班带到头等舱报到柜台,递上班的护照,再拿回护照跟登机证,当班被问及有没有带任何违禁品,是不是自己打包行李时,司机又用手肘轻轻推推班。丽塔一再重复告诉他,他必须回答他是自己整理行李的。犹豫了一下,他就记起来了。报到柜台的女孩瞄到护照上注明的“电影演员”,因此在处理他的行李和登机证时一直盯着他瞧。这个凝视并没有让班感到不安,他已经习惯了。这名尼日利亚的司机,多收了好大一笔小费,陪着班走到快速通关口,把那一件蓝色手提行李、护照和登机证交给班,并告诉他:“从那儿通过。”当班犹豫不前时,他轻轻推一下班,并且站在后面看着他走,他好回去向詹士顿汇报。

现在只剩下班一个人了,他感到害怕,心里拼命想着他必须记住的一切。他把登机证出示给机场官员看,对方瞄了一下,又盯着他瞧,直到后面又来了一位旅客。现在是困难的时刻,丽塔和詹士顿一再告诉他该怎么办。前面会有一种黑盒子,开口处有东西垂下来。他必须走到那儿,把他的行李箱放在那个架子上。行李会被拖进去消失,他必须找金属拱门,走近,等候指示通过它,然后就会有个男人来搜他的身,摸他的口袋和大腿。班曾经问过:“为什么?”他们说:“只是要确认你没事。”“枪”这个字眼铁定会吓坏他。这是丽塔最害怕的部分,因为她晓得班的身体被触碰时的反应是何等难测。

班看到机器就在前面,它看起来似乎很可怕,他好想跑掉。但是他晓得他必须前进。没人在一旁等着来帮他。他无助地拎着行李站在那儿,直到后面有个男人说:“把它放在那儿——瞧。”看到班没动静,他拿起箱子放进机器内。由于班犹豫不前,这位不知名的帮手走到他前面,率先进了拱门,所以班就知道他该怎么办了。

同一时间,他的行李正在通过X光检查。在第一层衣物下面,在用纸包裹的可怕白粉之间,塞了卫浴用品、剪刀、指甲锉、指甲刀、剃刀——全部是金属,都会显示在屏幕上。可是这是关键时刻,厄运可能会降临在班的头上以及他们的头上——除非班记得,在接受审问的时候,永远不可以说出丽塔和詹士顿的名字。

如果说负责X光机器的女孩恪尽职守,专心的话,那位应该搜查班的官员却几乎完全没有触碰他。他盯着那双肩膀和大胸膛,心想,我的天啊!这究竟是什么东西?班咧嘴作笑着。这是出于恐惧,可是这名官员看见的却是一个名人习惯被认出来的笑容——他见过很多名人。他要是伸手接近班,就会发现他浑身颤抖,汗流浃背,全身冰冷;可是他只是挥挥手,让班通过。现在班必须记住要去机器的出口取回行李。他并不晓得这是他最危险的时刻:他们并未用危险字眼告诉他该怎么做。可是幸运再度降临:“这是您的行李吗,先生?”话并不是冲着班说的,而是对着他后面的男士。班站在那儿笑笑,然后,终于明白在他身边轻轻摇动的蓝色箱子是他的,他记起了指示,提起它向前走……他有点茫然,目眩并感到恶心和寒冷。这间大厅充斥着灯光、人潮、商店,五颜六色,闹哄哄的——这些都会吓着他,可是他晓得他必须记住,必须记住……就在他几乎发出无助的呜咽时,他看到前方有个男人在柜台后面挥手示意,要他向前出示护照——它就在他手中。它是怎么跑到这儿来的?他想不起来了……可是这名官员只是瞄瞄它又看看班。他心里想的是:如果他是个电影明星,那么为什么我从来没看过他主演的电影?

如今班就站在查验护照柜台的队伍中,他不晓得接下来该做些什么。他们告诉过他,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来找他——詹士顿的朋友。喔,他来了,一个年轻人正向前赶来,班的脸上出现惶恐的眼神。

就在此时,发生了某件事前没有料到的事。詹士顿若是在一旁注视,大概会说:“那就对了!我成功了!”除非真的倒霉碰上厄运,不然不久后他就会拥有好几百万英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