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祭司(第3/4页)
卡尔蒂宁留在木屋过夜。瓦塔南满脑子想的都是熊,因此好一阵子无法入睡;等到瞌睡虫终于来报到时,他立刻掉入了最深沉的梦乡。
一大早,瓦塔南醒来时,发现只有他一个人在木屋里,野兔和卡尔蒂宁都不知去向,卡尔蒂宁放在屋外的雪橇也早已失去了踪影。屋外也没有任何野兔的踪迹。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为什么?瓦塔南愤怒地套上雪橇,迅速沿着卡尔蒂宁离去的踪迹前进,但马上又折返回来。他取下挂在木屋墙上的长枪,然后再次出发。其他养鹿人先前关于祭神的话语又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了。瓦塔南滑着雪橇,全速朝蠢人溪木屋前进。
全身冒着热气的瓦塔南抵达了蠢人溪木屋,他呼吸急促,滚烫的汗水刺激着他的双眼,一股黑暗怒火吞噬着他的身躯。就在蠢人溪畔,矗立着一栋华丽的林间木屋,是一栋用圆木盖成的可以容纳百人的建筑。
瓦塔南一脚踢掉雪橇,猛力推开木屋大门。卡尔蒂宁正坐在窗前桌边,啜饮着咖啡。
“野兔在哪儿?”
卡尔蒂宁退到墙边,惊恐地看着手里拿着长枪的瓦塔南,用惊魂未定的声音含混地发誓说不知道野兔的下落。
他说自己只是今天一大早就离开了木屋,而且自己不愿意惊醒睡得正熟的主人。
“你说谎!马上交出野兔来!”
卡尔蒂宁躲到角落里。
“我抓野兔做啥!”他辩驳着。
“交出野兔来!”瓦塔南大喊。由于卡尔蒂宁什么也不愿意承认,瓦塔南丧失了他最后的一点冷静。他将长枪丢在桌上,只跨一大步就来到卡尔蒂宁面前,他抓住卡尔蒂宁的衣领,将他拉起来架在墙上。
“你尽管杀了我,我不会把野兔还给你的。”卡尔蒂宁愤愤地撂下这句话。瓦塔南气炸了,他将卡尔蒂宁从墙边放开,将他摔到屋子中央,然后狠狠地朝他的下巴揍了一拳,可怜的滑雪教练就这样倒在木屋的地板上不省人事。屋内一片寂静,只听得见瓦塔南吁吁的喘息声充斥在室内。
此外,还可以听见另外一道声响:从厨房的通风口传来了一阵阵像是小爪子抓出来的细微声响。瓦塔南迅速跑出屋外,来到厨房。他一把打开一个橱柜的门。里头有一只野兔在地上挣扎着,四只脚都被绑住了。是瓦塔南的野兔!
瓦塔南用刀子割断绳索,抱着野兔回到屋内,同时卡尔蒂宁也刚好苏醒。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审问着卡尔蒂宁。
卡尔蒂宁的说辞又臭又长,而且不合常理。
他说自己在一个信仰虔诚的环境里长大,他那笃信宗教的双亲更决定独生子要成为牧师。这名独子通过高中会考之后,就被送到赫尔辛基大学的神学院去就读了。但学校里的课业满足不了这位年轻人敏感的内心,他应该要相信路德教派的教诲,但是他却没有。疑惑让他感到痛苦,他自觉在宗教的教育中像个陌生人。他害怕有一天必须在信徒们的面前布道,而心中却充满了怀疑。于是,尽管父母对他充满了宗教期待,他依然中断了神学院的学业,转学到凯米的师范学院就读。他在那儿仍旧得接触路德教派的思想,但是耶稣基督的影响毕竟不像在赫尔辛基大学那般大。于是卡尔蒂宁成了教员。
在师范学院的时候,这个年轻人的内心对于世界已经浮现了奇异的观点,他开始在文学世界里追寻深层的自我。他醉心于托尔斯泰的思想,当托尔斯泰对他的吸引力随着时间逐渐减退之后,他便一头栽入亚洲宗教研究中去了,其中佛教最令他感兴趣。他甚至规划了一趟亚洲之旅,要去佛教的各个圣地,但由于他的父母不认同印度教的若干观点,于是不同意赞助他这趟旅行的旅费。卡尔蒂宁在这方面的宗教观便被种种外在因素给驱散了。
在他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教职生涯里,卡尔蒂宁对于无政府思想特别感到兴趣。他为利明卡的学校图书馆订购了若干法文版探讨无政府主义思想的图书,并且借助字典仔细研究这些书籍。他甚至把这些无政府主义思想带到教学中,以至于校评会不得不在春季时将他解聘。在夏季时,这位前教员不得不放弃了无政府主义思想,因为该思想显然行不通,于是他开始热衷探寻起芬兰文化的根源。他翻阅了十多本著作,而这些作品的作者都曾经受到赞颂芬兰民族精神之意图的刺激。整个夏季就在阅读中结束,秋季时他又对芬兰史前人类的分析产生兴趣。卡尔蒂宁越是深入钻研自己先祖的心灵世界,就越是相信自己终于找到了多年来汲汲找寻的东西:他找到了先祖的信仰,一个属于真正芬兰人的宗教。
卡尔蒂宁满腔热血地向瓦塔南展示多年来他所奉行的信仰。他如痴如醉地谈论着森林里的每一个神灵、风暴之神、地精、圣石、先祖时代森林里的巫师、咒语、祭祀。他为瓦塔南说明许多古老宗教信仰与仪式,并且承认自己也亲身奉行老祖宗们的祭神仪式。以滑雪教练身份定居在北部的卡尔蒂宁为芬兰人的宗教思想加入了许多拉普兰色彩,当他一个人独自住在森林里时就会力行这所有的仪式规章。卡尔蒂宁也表示,在城市里是不可能奉行这些仪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