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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对,”他说,“说得对,如果能那样就太好了。总之,你不应该没完没了地操劳一生。”

对于母亲描绘的这幅美妙的幻景,他听了自然也很高兴。此刻他几乎相信母亲真的会奇迹般地发生转变,虽然这类话他已经听过很多遍了。

“我希望你能说到做到,”他说,“那样就太好了……现在你快睡觉去吧,妈妈,去睡吧,已经很晚了,”他站起身来,“我要去睡了。”

“好的,孩子,”她说完后站了起来,“我也该去睡了。那么,晚安。”他们互相充满爱意地吻了吻。在这一刻,母子之间的怨气已经荡然无存。伊丽莎先行一步,走进漆黑的屋中。

但是在临睡之前,尤金又跑到楼下的厨房去找火柴。伊丽莎还待在厨房里,站在凌乱的长桌后面专心地熨着衣服。她的身旁还堆放着两大堆洗干净的衣物。她看见儿子后赶紧说:

“我马上就去睡觉,马上就去,只不过想把这几条毛巾再熨一熨。”

他上楼前绕桌子转了一圈,再次亲吻了她。她在缝纫机的纽扣盒里摸索了一阵,然后拿出一截铅笔,紧握在手中,在熨衣板上摊开一个旧信封,草草地画了一个图案。她的脑海里还在憧憬着刚才所说的美好计划。

“嗯,你瞧!”她说,“这是通向山上的夕阳大道,直拐过去这里是陀克宅邸,角落的这块地是迪克·韦伯斯特家的,正对面,在山坡顶端是——”

这里是——,他一边无精打采地盯着地图,心想,那里就是埋藏财富的地方。从大岩石朝东北偏北走10步,在老橡树底下。他母亲仍然在不停地讲着,他的思想已经游离于快乐的遐想中了。如果伊丽莎的地产真有宝藏可挖,那会发生事呢?如果她不停地购置地产,那倒很有可能。要不然就来个石油矿井有什么不可以?要不然就是煤矿?(有人说)在这些有名的山恋下藏着许多矿藏。后院里每天都能出产150桶石油,算算看这些能值多少钱?3块钱一桶,一家人每人每天就能分到50多块钱。那我们就发大财了!

“你明白这个,对不对?”她得意地微笑着,“我就想在这儿盖所房子。再过5年,这块地皮的价格就是现在的两倍。”

“没错,”尤金说完后又亲了她一下,“晚安,妈妈。看在上帝的分上,快去睡觉吧。”

“晚安,儿子。”伊丽莎说。

他走出厨房,开始走上黑暗的楼梯。这时候,本杰明·甘特走进了家门,他一脚绊在前厅一张笨重的椅子上。他狠狠地骂了一声,挥拳猛击了一下椅子。他妈的!噢,他妈的!波特夫人跟在他的身后,轻声地提醒他小点声,自己却忍不住哑然失笑。尤金迟疑了一下,然后轻手轻脚地继续走上铺着地毯的楼梯,这样就不会发出声音来了。他一直走进楼上的凉台隔间,因为那就是他的卧房。

尤金没有开灯,因为他不愿意看见柜子上起泡的油漆和下弯的铁架床。床身松松垮垮的,室内灯光暗淡——他不喜欢暗淡的灯光和盲目扑闪的大灯蛾。在月光的映照下他脱去了衣服。月光好似仙境的光芒洒落在地板上,把一切粗陋涤荡得干干净净,把所有的伤疤遮盖了起来。月光为一切平凡之物——破旧倾斜的谷仓、乳酪店简陋的篷顶、律师家山楂树美丽的曲线——罩上了神奇的外衣。他点起一根烟,注视着镜子里烟头的一明一熄,背靠在小凉台的栏杆上,朝外面张望着。很快,他觉察到劳拉·詹姆斯在距他不到8英尺的地方正朝他这边张望呢。月光倾泻在他们的身上,他们的肌肤沫浴在月光里,变成了青白色,两个人都静静地沉默了。他们的脸掩盖在神奇的黑暗中,眼睛显得格外明亮。他们能看到别人,而别人却看不见他们。就在这精灵般的月光里,他俩彼此凝望,一言不发。在他们楼下的那间屋子里,月光缓缓地爬上他老爸的床,映在被子上,将老人瘦削的脸庞显现出来。夜晚山间的空气恰如一汪清凉的泉水落在尤金赤膊的肌体上。他弯起脚趾,像是要勾住湿漉漉的青草。

在外面楼梯口,他听见波特夫人轻轻地走进了卧室,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墙壁。房门吱吱呀呀地打开,然后又咔嗒一声关上了。于是,整个房子平静了下来,在月光下好像一尊巨石。他们俩在黑暗中四目对视着,等候着合适的时机。接着,她终于开口说话了——她嘴唇的翕动表明她在轻唤他的名字。他跨过栏杆,像猫儿一样伸直细长的身体,跨到窗沿边。她惊得倒抽了一口气,轻声地叫道:“不要!不要!”她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双手却早已在窗沿上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胳膊,扶住了他的身体,他一纵身就爬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