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到加蓬,要吃胖点(第41/44页)

“这我们知道啦。”其中一人说,“你这洞要掘多深?”

“深到足以完全掩埋‘微笑葛皮’为止。”大个子说。

我的心脏差点儿停止跳动,整个人虚软无力地跪坐在地上。滞闷的空气就像鼻孔内的气体。我试着起身,却感到两腿无力,只得一屁股坐了下去。我用后背紧贴门板,屈起膝盖支撑着低垂的头,两只手臂环抱住小腿胫骨。我闭上眼睛,紧握拳头,嘴唇得紧贴着膝盖才不至于痛哭。我的脚趾僵硬,似乎都麻痹了;我强迫自己屏住呼吸,直到头晕目眩为止。

我思绪混乱:叔叔究竟是死在医院,还是被他们杀害了?就算他死在医院,我也认为是他们杀了他,倘若不是他们痛下毒手,狠狠打了他一顿,或许他现在还活着。我突然感到遭人背叛,因为我已经答应对方,我和妹妹无论如何都会到加蓬,以保叔叔一命。我要如何向故乡的祖父母说这件事?如何告诉布拉费的亲戚们这个噩耗?如何向爸妈交代?

我的内心充满了罪恶感,觉得应该为他的死负责,尽管自己不清楚该怎么做才能阻止这一切。或许遭到一顿毒打的人应该是我,而不是叔叔。我恨透了自己,觉得自己和大个子、养父母还有足球教练一样坏,我跟他们学坏了——竟然把心中的愤怒藏在虚伪的笑容背后。我在看守人面前的装模作样令我感到恶心,如果不是我鼓励叔叔逃走的话,说不定现在他人还活着。

灼热的泪水迅速从我的脸颊滑落。我挣扎着起身,却浑身发颤,害怕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起对方猜疑。我的心跳声似乎比屋外的铲土声还响,过了一会儿,我竟丝毫听不见铲土的声音了。

我气恼得几乎要窒息。我伸长了手想要用力抓取柳条编成的餐篮,但把手应声折断。伊娃在床上翻了个身。我真想将大个子的脖子像柳条一样折断,他竟想随便在路上埋了叔叔的尸体。

我从篮子里拿出刀子,在身上藏好,以便随时拿出来自卫。我希望这两名技术差劲的男子可以不停地掘土,使叔叔不至于那么快就被随意埋葬了。每次男子停下来休息、喘口气,我都不免感到一阵惊慌,双手握拳。

“够了!”大个子说,“够埋进那个骗人的家伙了!”

大概是他声音里的麻木不仁让我变得义愤填膺,觉得自己有必要跟大个子面对面说话。我迅速擦去眼泪,希望自己再也不会被他弄哭。我努力想要站起来,却仍感到虚弱无力,只能屈着膝并将耳朵贴在门上。

“住手,”大个子喊道,“快出来!我答应要把‘南方’当作筹码,你们现在又想耍什么花招?要一辆新的‘南方’吗?”

“谢谢你,先生。”他俩说完匆忙爬出洞口,我听见脚步声轻快地奔向前门。再回来时脚步变得沉重,他们拖着脚走,大概是因为多了叔叔身体的重量。我想弄清楚他们如何搬运他的尸体,却不知道。当他们将尸体使劲儿扔进准备掩埋的坑里时,我紧贴着门,决定宁可一死也不愿去加蓬。我宁愿大个子一块儿杀死我,也不愿接受这种现实——叔叔牺牲了自己也无法改变我们被卖掉的命运。在他们将我拉上船前,我会先淹死自己。

就在他们准备填上坑时,妹妹醒了。我冲到她的身边,用手捂住她的嘴。我小声告诉她我们必须赶紧睡觉,现在天还没亮,我让她躺下来继续睡。我将小刀藏在枕头下方的床垫上。我躺在床上,心里盘算着如何能逃过大个子和那两个帮凶的监视。直到天亮后,看门的人走了进来。

男子清理完尿桶之后,放下手中的大手电筒,顺手把食物和一壶盐水递给我。妹妹狼吞虎咽地吃着。“孩子们,你们好吗?”他说,假惺惺地望着我们,“睡得好吗?”

“很好,睡得很香甜!”伊娃回答,嘴里塞满了山芋和豆子。

“做了什么美梦?”

“没有。”她说。

“帕斯卡尔,你怎么变得如此安静……你的眼睛红彤彤的,脸庞也发肿,睡得不好吗?”

“我睡得很好。”我小声回答。

“要不要吃点东西?”他往床边走,拿起枕头在我身旁坐了下来,靠近我预藏的小刀,“吃点东西吧,孩子,好吃的哟!”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倒了点盐水喝:“我现在没有胃口,待会儿再吃。”

“昨晚有没有听见什么?”看守人突然说道。

伊娃耸耸肩膀回答:“没有啊,昨天晚上我没听见任何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