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第2/5页)

如果一个大夫看到一个伤口,并将它治愈,那么他是一个好医生。如果一个盲眼的女孩能看到同样的伤口并将其治愈,她便成了魔法师。只要人们相信你是魔法师,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你用药治不好的病,你可以用信仰来治愈。上帝可能眷顾我,也可能漠视我。哎,这谁说得清呢。但如果你喝了药之后舒服了一点,除了感谢那个给你药喝的人,你还会感谢谁呢?当然只能谢谢疏浚船了。

至于剩下的,钓到更大的鱼……嗯,她只要等待和观察,抓住机会就行了。就像在我们家一样。如果家里丢了什么贵重的东西,那么人们不会怀疑一个看不到它们的人。她有内应吗?也许有吧。要收买梅拉格莎太容易了。毕竟那个老娼婆憎恨我们。谁知道呢?在菲娅梅塔的母亲卧病在床的时候,她们说不定就把她最后的钱都骗走了呢。疏浚船跟小姐说她从来没见过她妈妈,但她说了那么多谎言,难保这一句不是?等到疏浚船和我们搭上关系之后,梅拉格莎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离开了。这样一来,她们都得偿所愿。她们把红宝石弄到手了,让一个人背上污名,另外一个则留下来继续敲诈我们。城里多数人家都有他们不喜欢或者不信任的奴婢,而他们的奴婢反过来也会心存怨恨,她只要重施故伎,自然可以财源广进。我唯一想不通的是她是怎么做到的。一个视力完好的人怎么能够像她那样装作瞎子呢?

船停在威尼斯城北的海边,我立即上岸。金船要到傍晚才回来,然后到了晚上会有游行和宴会。当然,这些游行和宴会禁止像小姐这样身份的人参加,但她却也成了受邀的宾客。她不在,我能去找谁,我能告诉谁呢?我从码头往回走。这时雾已经散了,我很快找到她住的那条街。我站在疏浚船家门口。门上挂着一个大锁头,屋里肯定藏着要紧的东西。不过我曾经过着偷鸡摸狗的日子,并非只有给人当管家的才能。我还有别的本领。

这些房子背面是一条水道,房子后面当然会有一些窗口,这些窗口对正常人来说很小,但对一个灵活的侏儒来说已经够大的了。我只要想办法从水上到窗户旁边就行了。我来到屋旁的小巷,沿着它走下去。我的鼻子嗅到一股臭味,当我来到小巷末端,我就知道原因了。后面果然有一条水道,但里面没有水。跟那次丢失了红宝石之后我在兵船厂附近买醉的那条水道一样,它的水已经被排干了:往下两座桥的地方,一些厚木板截住了水流,被抽干的河道露出满是淤泥的河床,而往上再过三条街的地方,河床中的淤泥已经堆得和岸上的道路一样高了。它肯定直接连通圣朱斯蒂娜河和大海,因为北边的潮水很强劲,经常将泥沙冲进各条小水道,使得载重的货船无法通航,所以这些小水道每隔一阵便得进行清淤。这里是轮船通往穆拉诺岛的必经之地,是一个贫穷的城区,换了别的城市可能会任由其凋敝败落,但在威尼斯,却依然是商船往来的地方。

不过今天城里的狂欢帮了我的大忙,因为工人们为了方便进出和利用独轮车来推东西,在和墙壁交接的淤泥上铺了临时的道路。所以我只要沿着它一路走到她家一楼的窗户就好了。其他房子都没有人,连那些老太婆也出去庆祝了,这意味着将不会有人跟踪我,不会有人看到我手扶墙壁,背对着干涸的河床,一点点地走过去。淤泥有多深呢?比一个侏儒还深吗?被威尼斯的臭水沟淹死。最好还是不要去想这个了。天哪,她该有多害怕呢?我在想。一个女人一辈子都在偷东西和骗人。或者愚弄的人越多,偷蒙拐骗就会变得越容易?

我来到窗前,是一扇玻璃窗,做工很粗糙,安在一个摇摇晃晃的窗框之中,插销锈迹斑斑,我稍微用力就把它推开了。墙那边落地的高度比我爬上去的高度要高,我判断失误,跌了个狗吃屎。不过我虽然向来身手笨拙,但还是知道摔倒的时候要怎样才能伤得更轻,我很快恢复过来。

我站稳了脚跟。映入眼帘的东西很少。房间很小,而且四壁萧然,只有一张床和一个上了锁的箱子。我走进另外一间房子,跟刚才那间一样小。但这一间不同:简直是一个药店。我的眼光所到之处都是一些破架子,架子上堆满了穆拉诺岛上那种玻璃瓶子和罐子。这些瓶罐里面装着各种草药和粉末——我认出有鼠尾草、茴香、酒石和胡椒,还有一些像面粉的东西。她这里的调料比莫洛还多,只不过她的并不用于烹制食物,而是用来和一些脏臭的液体或固体混在一起。那里有肮脏的金黄色尿液,黑红色的血液。一个盒子装满了各种形状和大小的蛋。一个用卤水保存某些动物器官的罐子。有个瓶子里面的东西看上去像是凝固的脂肪。在这些架子下面,我找到几块磁铁,几只保存完好的狗爪子,还有一些卷起来的羊皮,上面写着各种希腊字母:欧米伽,阿尔法之类的。看来疏浚船不只是个巫医,她也兜售占星术呢。去年有个前牧师遭到了刑罚和放逐。那人除了听人忏悔之外,还替人算命,声称他能预测政府的选举结果。他生活在一个贫民区,但人们在他的地板之下挖出一大袋金币,因为假装能够操控未来也是一种利润丰厚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