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田园颂(第8/25页)

从古到今,这里没有人知道什么是小锄头,完全是用手来给马铃薯培土。也从来不往地里施用粪肥。粪运到牧场以外的地方去,只有一小部分施在黄瓜地里,因为黄瓜秧需要保暖,经常要把地翻得有半人高,掘的坑里能够推进去一个小推车。

为了不让人看见,奶奶在夜里把一根小木棍埋在菜畦里,口中还念念有词。小棍好比是能够促进肌肉组织发展的哑铃。把这种小棍埋在菜畦里,据说是为了黄瓜能长得很大很大。

暖畦里一些灰土土的小菌类刚刚破土而出马上就死掉了,它们像是小冰槎儿一样,融化净了,全然没有留下一儿痕迹。出现了小草莓,菟丝子也悄悄钻出了土层。这时候,不由自主地产生了怀疑:黄瓜秧会长出来吗?但是,看,一个个小圆坑里有了一只只黑眼睛,那瞳孔细得像猫眼睛一样,一条条的,慢慢从土里露了出来;这瞳孔样的东西适应了气候,对着光亮眨了眨眼睛,开始放大了,但它并不是一下子就宽阔起来的。两片试着长出来的苍白小叶儿,也并不是忽然间被发现的,这两片小叶儿惊魂未定,随时准备在恐惧面前再闭合起来,它们,把黄瓜秧的肉体,也就是黄瓜秧柔弱的幼芽包藏在温暖的深处,这幼芽就是未来植物的羞怯怯的萌芽。稍稍习惯了些、稍稍强壮了些,养足了精力后,两片小叶又释放出一只更活泼更茁壮的叶子。这两张最初生长出来的叶片完成了使命,贡献出了自己的全部力量和精诚,它们俯在大地上,枯黄萎蔫了,逐渐死去了。谁也不再关心它们,谁也不再对它们感兴趣了。新跳到世界上来的黄瓜叶,由于孤单,由于土地辽阔和绿阴处处而感到怯懦,它以不信任的态度审视夏天,并且由于夜里出现雾凇而蜷缩起身子,变得全身僵硬了。

不,黄瓜叶没有被冻死。它经受住了霜冻,叶儿沿着绿色的绳索从埋藏着粪肥的深处一个接着一个地伸出头来,在绳索的端部开始长出了打卷的小胡子。一堆堆的叶儿在垄沟里爬着,互相缠绕在一起。随后,总是那样突如其来: 一个小窝窝里忽地有一朵小黄花闪烁,小黄花就处在绿色包围中,像是绿色的河水当中浮标的灯光在闪亮一样。

活生生的小花——夏的第一个信使!这第一朵花,通常总是谎花,因为阳光、温度和它本身的气力仅仅只够让这朵花儿绽开。谎花很快便萎蔫卷曲了,让位给那些更顽强的、更能结出果实来的花朵。一朵朵黄花被地上的蚂蚁撕碎了,吞食了。

在一个个筋脉显露的叶子下面,在一条条长满胡须的绿茎下面,一朵朵小黄花闪光,黄瓜畦好似一个生日蛋糕,缀满了耀眼的花朵,蜜蜂、熊蜂、胡蜂和黄蜂组成的合唱队在这些花朵上进行着热闹而忙碌的工作。瞧,在丝毫不喧闹的绿颜色的遮掩之下,有一个小黄瓜纽儿狡猾地隐藏着。小黄瓜上面有许许多多的小刺儿,还有几个棱角。黄瓜尖上,枯萎了的小花耷拉着,很快小黄瓜花儿也掉了,黄瓜堂堂正正地露出了自己的脸庞,看上去既朴素又淡雅,阳光照射着,它显得很丰满,怕冷的小刺儿,把皱褶舒展开了。黄瓜充满了汁液,晶亮闪光,四周开始变圆,在叶子下面黄瓜已经感到了拥挤,它想要得到自由。这根富有弹性的嫩黄瓜,终于把头伸到了菜畦边上,油汪汪的,容光焕发,丰满而结实,似乎还想要跳到什么地方去。

这根黄瓜好比是一条好汉,就躺在那里,它让人垂涎欲滴,全家人都在妒忌地相互照应着,特别是担心小男孩会摘下这根黄瓜,躲在什么地方把它吃掉了。任何人都想吃上一根黄瓜,不论怎样具有控制能力,不论怎样想要躲开,只要一经过菜园子,总是要用双手拨开各种各样粘人的叶子,惊奇地看上一看这个在绿阴下自由自在躺在那里的流浪儿,接着便又急忙远远地躲避开它的引诱。

但还是要感谢上帝。谁也没有看到黄瓜就起什么歹心,谁也没有搞阴谋诡计。这条了不起的好汉保全住了!老奶奶亲手摘下了这第一根黄瓜,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上,好像是托着一只小鸡雏。奶奶给孙子们一人切了一小薄片,为的是让大家闻一闻味道,尝上一口,也算是解了馋。还留下半根黄瓜,要在做冷杂拌汤的时候加进去,提一提味儿。

加了黄瓜的冷杂拌汤!善良的人们!你们可曾知道新摘下来的第一根黄瓜做的冷杂拌汤是什么味道吗?不,我还是不说这些了。你们不会理解的!说不定还会嗤之以鼻,说什么:“这有什么稀罕的,不就是黄瓜嘛!我只要到市场去,就可以买上许许多多又大又长的黄瓜,而且是暖房里生长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