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田园颂（第25/25页）

小男孩把脚伸进冰冷的破鞋子里，走进了遮阳棚，他拍了拍受难的皮拉特的脊背，狗身上泛起了灰尘。这只狗一生中仅仅只有这么一件过失，人们却不能原谅它，而人们自己却能够一次再次地宽恕自己，别说宽恕多少次了！皮拉特感激涕零地舔着小男孩的脸蛋儿，像老人一样叹了一口气，又重新回到窝里去了。

小男孩充溢着善良和温暖的胸膛里，柔情和怜悯在一起躁动，接着又忽然全都停止了。他真想去拥抱一下什么人。去拥抱，去搂紧，去说上几句贴心话。他还想……还想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场。真是想不到的怪事！想用双手搂抱住大狗皮拉特，不仅仅只是皮拉特，凡是能够活动的、闪光的，能够歌唱呼哨的，能够生长开花的，能够连珠炮似的说个不停、吵吵嚷嚷的，能够叮当响、嗡嗡叫、扑拉拉摆动的，能够跳跃、能够鼓噪，能够开口大笑的一切一切，他都想要用脸去贴近，然后痛哭一场，哭出声音来！……

蜘蛛网已经腐烂，飘逸而去，被撕扯得七零八落，只留下一点点银色的余光。我试图只把这种奇妙景象的反照存留在心间，好使我有可能在一段时间里用赤裸的心去体味触及到远方光辉的感觉，能去观赏一下烟波浩渺的远方。这时候记忆带给我的声响、气味、色彩便全都会在我的心中复活。

我可爱的土地入睡了，它睡得很沉很沉，由于过分疲劳而大声喘息，鼾声不止。灾难和欢乐、爱情和仇恨都飘荡在我可爱的土地上。我的银色的蜘蛛网却仍在闪闪发光，仍然没有消失。但是它的光辉已经太遥远了，太孱弱了。往事的声音在我胸中逐渐止息，斑斓的色彩已经黯淡。当生活使我再也难以忍受的时候、当我忽然渴望获得安谧的时候，声音、色彩会全都重放光辉的。而我，只需要些许的宁静……

小男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把温暖的小手放在了热乎乎的脸颊下面。让他去做自己的梦吧！做些轻松的梦、五色缤纷的梦吧！

噩梦，还是由我来替他做下去吧。

1972年

[1] 圣彼得节，东正教节日，俄历6月29日。

[2] 伊利亚节（又译作伊林节），东正教节日，又称雷神节，俄历7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