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第3/12页)

所以玛丽坐起来,从杰克告诉她的地方开始从头讲起:维也纳,一个甜美的初夏夜晚,一切都还圆满无缺,莱兹波斯和之前的所有小岛都还没在聪明的马格纳斯眼里闪现。玛丽穿着罩袍,在地下室装裱一本卡尔·克劳斯(Karl Kraus,1874-1936,奥地利作家)第一版的《人类的末日》,那是马格纳斯去雷欧本见一个线人时找到的,玛丽——“是例行的吗?雷欧本?”

“是的,杰克·雷欧本是例行的。”

“他多久去一次?”

“一个月两次。三次。他有个老匈牙利人在那里,没什么特别的。”

“他告诉你的,对不对?我以为他的线人只有他自己知道。”

“是个老匈牙利酒商,在伦敦和布达佩斯都有办公室。马格纳斯多半都守口如瓶。有时他会告诉我。我可以继续了吗?”

汤姆在学校,鲍尔小姐去祈祷了,玛丽说。

是某个天主教盛宴,圣母升天日,耶稣升天日,祈祷与悔改,玛丽搞不清楚。马格纳斯应该是在美国大使馆。新的委员会才刚开始开会,她没期望他会早归。她正忙着粘贴,突然之间,没听见一点声响,她看见他站在门口,天知道他在那儿站了多久。他看起来很愉快,以他一向喜爱的方式看着她。

“怎么说,亲爱的?他怎么看你的?”布拉德福打断她说。

玛丽很出乎自己意料的,竟迟疑不决。

“优越感,有一点。痛苦的优越感。杰克,别让我恨他,拜托。”

“好吧,他看着你。”布拉德福说。

他看着她,当她迎上他的目光时,他爆发出一阵大笑,唱着弗雷德·阿斯泰尔(Fred Astaire,1899-1987,美国知名歌舞片明星,1930年代红极一时)的曲子,在她嘴上印上热情的吻,不让她开口说话。然后是在楼上全面且坦诚地交换意见,套句他的说法。

他们做爱,他把她拉进浴室,帮她清洗,他把她拖出来,帮她擦干。二十分钟之后,玛丽和马格纳斯几乎就像一对恩爱伴侣一样穿过杜伯林上方那个小小的公园,经过对汤姆来说已太小的沙坑与攀爬架,经过汤姆踢足球的象栏,走下山坡,到德黑兰餐厅。这里不太像他们会去的小餐馆,但马格纳斯极爱这里的阿拉伯黑自爱情电影。他们每每一面吃着蒸肉丸,一面啜冷饮,店家就会为他们调低音量播放影片。在桌边,他猛地握住她的胳膊,她可以感觉到他的兴奋像电流般流向她。仿佛越是拥有她,他就越是需要她。

“我们度假去吧,玛儿,让我们真的度假去吧。让我们改变一下生活散散心,而不只是假装。

让我们带着汤姆,用掉所有假期,离开一整个夏天。你画画,我写我的书,我们可以一直做爱到崩溃。”

玛丽说去哪儿,马格纳斯说哪里都无所谓,明天我会到旅行社去。玛丽说新委员会怎么办。

他把她的手握在掌心,用指尖轻抚着她的掌峰,她又再度为他痴狂,他就喜欢这样。

“新委员会,玛丽,”马格纳斯断然说,“是我参加过的最愚蠢也最该死的猜字游戏,相信我,我见多了。那根本就是一群人聚在一起喋喋不休,打击‘公司’的自我,还要说给每一个想听的人知道,我们和美国人在床上作些秘密勾当。雷德勒无法想像,我们竟然打算把整个情报网透露给他,而雷德勒自己,连他裁缝的名字都不肯告诉我,更别提他的特勤人员——如果他有的话,我很怀疑。”

布拉德福又开口:“他有没有告诉你,为什么雷德勒不愿意透露给他知道?”

“没有。”玛丽说。

奈吉尔换个问题:“他有没有告诉你其他理由,为什么委员会是个猜字游戏?”

“那是个猜字游戏,是个骗人的把戏,是个怕大家闲着没事做的工作。他只这么说。我问他线人怎么办,他说他们会照料自己,如果杰克还劳神关心他们,可以派个代理人来。我问他杰克会怎么想——”

“杰克会怎么想?”奈吉尔说,毫不掩饰他的好奇心。

“他说杰克也是玩假的:‘我又不是和杰克结婚,我是和你结婚。‘公司’早在十年前就该叫他退休了。可怜的杰克。’对不起。他是这么说的。”

布拉德福双手插在口袋里,在狭小的空间里踱着步,看看鲍尔小姐那个私生女的照片,瞧瞧她书架上的平装本爱情小说。

“还说了我什么?”他问。

“杰克已经在职太久了。童子军的时代结束了。这是个新的局面,他无法胜任。”

“还有呢?”布拉德福说。

奈吉尔把下巴埋进手掌里,端详着娇小但做工精良的鞋子。

“没了。”玛丽说。

“他那天晚上有没有出去散步?去见P?”

“他前一晚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