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第3/5页)

又过了一个星期,我们去看电影。入冬后,社区中心每个星期会放映一部电影,我们结伴去看。但露西娅再也不来我家了,她让我送她回家,有时,我们会站在门外聊上一会儿,如果觉得冷,她便会握握我的手,进屋不见了。

十二月初,雪终于落到了村里。这次,雪没有化去,而是一连下了一个星期,才停了。现在,空气很冷,天空晴朗无比,到了晚上,无数的星星显得比在平原上离地面近了许多。有一次,那是在圣诞节前,我们去社区中心看了一场美国喜剧片,露西娅告诉我可以跟她一起进屋,然后,在过道里吻了我。

“你有没有继续练习?”她笑着问,见我摇头,便说:“那你还知道怎么做吗?”

她让我待在过道里,自己走进客厅,我听见她和人说话的声音,然后就又走了出来。她打开自己房间的门,我刚好还能看见她的父亲把头探出客厅观望我们。

露西娅骑在我身上时,鼻子开始流血了。她仰起身子,用一只手捂住鼻子,可还是有几滴血滴到了我的脸上,她笑了。血是冷的,这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后来,我听见她父亲在过道走动,我想留下过夜,露西娅却把我打发走了,她说不想让人看见我。我到家时,已经很晚了。

第二天下午,我没有事先打电话就去了她家。她的父亲像平时一样友好,说,上去吧。整个下午,我都在批改语文作业,现在又累,又困。露西娅说她这就得出门,六点上班,如果我愿意,可以陪她一起去,她会请我喝一杯。

酒吧里坐着几个村里的男人,露西娅想开班前同他们待一会儿。我不是很乐意,可她却已经把两把椅子挪到了桌边。她知道在座的每一个人的小名。她坐在一个我之前从没见过的名叫埃利奥的男人身边,埃利奥夏天是登山向导,冬天是滑雪教练。他正在滔滔不绝地向众人讲述他组织过的攀岩游、将在一月举行的滑雪比赛和那些想跟他上床的女客户。“有一个,她每年都来,”他说,“一个住在慕尼黑的德国女人。她每次预订私人辅导,至于滑雪嘛,我们很少去。”那个女人的丈夫是某家银行的大人物,至多偶尔来山里过个周末,孩子都被她送去滑雪学校了。然后,他开始跟我们算那些私人辅导课能让他挣到多少钱,他说他干这个只是为了钱。

我想走,可露西娅不让我走。她挽住埃利奥的胳膊,让他继续说。他于是开始讲述当登山导游的故事,和自己如何攀登险峰又如何救人于难的英雄事迹。露西娅不再理我了,她喜形于色地看着埃利奥。在一个故事讲到一半时,我起身走了。回到家后,我无所事事,打开电视机,电视里正在播放访谈节目,一个男人在叙述自己同时跟两个女人一起生活的经验,观众席里一片唏嘘声。那两个女子也在演播现场,一再表白两人相处非常融洽。我反感地关上电视机。

我开始吸尘,楼上楼下地打扫整栋房子,然后洗碗,退空瓶。之后,我感觉略微好了一些。在回学校的路上,我又去酒吧看了一眼。露西娅已经开班了,酒吧里挤满了大声交谈的游客,埃利奥坐在吧台的尽头。露西娅看见了我。她走到埃利奥跟前,拿过他的香烟,吸了一口,然后从吧台探过身去吻他的嘴。她恶意地笑着,看着我。

第二天,我在街上遇见了露西娅。我给她买了一件圣诞礼物。她从我手中接过礼物,看也不看一眼,耸耸肩,走了。

圣诞和新年的那几天,学校放假,父母亲带着祖母来了山里,他们住在我这儿。父亲和母亲每天出去滑雪,祖母则坐在客厅里打毛衣,或者打盹儿。她因为我把墙上的一些画取了下来,又因为餐桌的石板桌面上多了一道划痕而喋喋不休。圣诞过后,他们终于走了,我不禁松了一口气。

假期还剩下几天。我每天早上尽可能赖在床上不起来,起床后也很少出门。到了下午,黄昏将近的时候,我打开电视机,看到的还是上次那套访谈节目,只是话题变了。看了一会儿之后,我关上电视机,把它挪到车库。我站在那儿盯着那台机器看了一会儿,然后把它搬到门外,摆在路边,在屏幕上贴了一张纸条:送人。我在窗前看着,等着。有时会有人停下,看看纸条,再看看房子,却没人拿走那台电视机。

除夕夜,我给露西娅打了电话。我们只聊了几句,她说她没时间。等我过后再拨去时,就只有电话留言机了。我留了言。我告诉露西娅,我爱她,我很孤单,很想跟她度过这个晚上。我等着,等到九点,放弃了。我走出家门。

酒吧里挤满了人,甚至在大街上就已经能够听到音乐和人们交谈的声音。露西娅和一个女同事站在吧台的后面,埃利奥依旧坐在吧台的尽头。我在他的身边坐下,要了一杯啤酒。露西娅对我不理不睬,有时,她会走过来,把身子探过柜台,大声地在埃利奥的耳边说些什么,吻他,或者向他要一支香烟。她急促地吸着,一边吸,一边用眼睛在屋子里扫来扫去。烟缭绕在她的手指之间,像是在抚摸它们。第一杯啤酒还没下肚,我就觉得自己快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