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丝·梅·普莱斯(第2/4页)

那条胳膊很疼。我没哭,我把它静静地搁在胸口。妈妈用那卷买来做床单和原本准备给非洲女孩做洗礼服的布给我做了个吊臂带。我们还没施过任何一次洗礼呢。把她们扔进河里,她们才不干呢,绝对不干。有鳄鱼。

阿克塞尔罗特先生第二天中午的确回来了,浑身喷着烂果子的气味。妈妈说要是我们想安然无恙地去那儿的话,不如再等上一天吧。她说:“还算走运,只是断了骨头,而不是被蛇咬了。”

就在我们等待阿克塞尔罗特先生感觉好些,再次登上他那架飞机的时候,刚果的女士们脑袋上顶着一大袋一大袋的木薯都赶到飞机场来了,他给了她们一些钱。但他给她们钱的时候,女士们又叫又吼。父亲说那是因为该给一美元的时候,他只给了两美分。可这里的人兜里都没几个美元,他们用的是那种粉红色的钱。有几个女士冲阿克塞尔罗特先生吼得特别凶,拿了钱,却没把东西给他。然后,我们就坐上了飞机,往斯坦利维尔飞去:阿克塞尔罗特先生,父亲,还有我的断胳膊。姐妹中间,我是第一个搞断脚趾之外的骨头的人。妈妈想替父亲去,因为我这是在浪费他的时间。如果她去,我就能坐到她的膝头,所以我也那样对他说了,我会浪费他的时间。可是不行,他还是决定去斯坦利维尔街头走走。所以他去了,妈妈留下来。飞机的后部摆满了包裹,我只能坐在那上面。装着木薯、香蕉的棕色大包裹和装着什么硬东西的小布袋让人觉得刺痒痒的。我朝里面看了看,是石块。亮闪闪的石块和脏兮兮的石块。阿克塞尔罗特先生告诉父亲,食物在斯坦利维尔的价格堪比黄金。但小布袋里的东西不是黄金。不是的,里面是钻石。是我发现的,但我不能说出我是怎么发现的。就连父亲都不知道我们乘了一架装着钻石的飞机。阿克塞尔罗特先生说要是我说了,上帝就会让我妈妈生病死掉,所以我不能说。

我在飞机上睡着又醒来后,阿克塞尔罗特先生让我们从上面往下望,告诉我们能看到什么:河里的河马;大象在丛林里跑来跑去,有一大群;一头狮子在水边吃东西,它的脑袋一上一下地动着,就像我们在亚特兰大家里的小猫。他告诉我们下面还有俾格米小矮人,但我们一个都没看见。也许人数太少了吧。

我问他:“绿曼巴蛇在什么地方?”

我知道它们住在树上,所以会掉到你身上,杀死你。我想看看它们。阿克塞尔罗特先生说:“世界上没一样动物能像绿曼巴蛇那样精于躲藏。它们身上的颜色会变得和衬着它们的色彩一模一样。”他还说:“而且它们会一动不动。你就在它边上,却根本不知道。”

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稳稳地降落在了草地上。在空中还是要更晃荡一些。那儿有一座很大的房子,是医院。里面有许多白人,有的还穿着白大褂。那里面的白人太多了,我都忘了数了。除了我们自己,我已经很久很久没看到这么多白人了。

医生说:“漂亮的牧师女儿爬到树上干什么呀?”那医生的胳膊上都是黄色的毛,脸盘大大的,听口音像外国人。但他没给我打针,所以我挺喜欢他的。

父亲说:“她母亲和我也想知道。”

我说我不想让别人把我放到罐子里煮了吃掉,所以只能藏起来。医生笑了。后来我对他说了实话,说我是在躲乌鸦吉米。医生这次没有笑,只是看着父亲,然后他对我说:“只有男孩和猴子才会爬树。”

“我们家没男孩。”我告诉他。

一听这话,他就笑了。他说:“肯定也没猴子吧!”

他和父亲谈起了大人的事情。让医生惊讶的是,我们村里竟然有乌鸦吉米男孩。他说的英语和我们说的不一样。他说“I can not”,而不是说“I can't,”说“they are”和“did not”等等。他们已经听说(They have heard),他这样问父亲:“他们已经听说我们的帕特里斯·卢蒙巴⑤ 现在正日夜兼程地赶往基兰加吗?”

父亲说:“哦,我们很少看见他们。偶尔会听见枪声。”

“求主庇护我们吧。”医生说。

父亲告诉他:“怎么,主会庇护我们的!我们会得到他的天赐仁慈,因为来这里提供援助的我们是他的仆人。”

医生皱了皱眉头。他说请原谅他,但他不同意。他称父亲为教士 。“教士,对比利时来说,传教工作是笔好买卖。但以这种方式提供社会援助真是见鬼了。”

他说了那个词:见鬼 !我屏住呼吸,竖起了耳朵。

父亲说:“怎么,医生,我可不是公务员。我们中有的人是按部就班地走上这条道路的,有的人则是受到了召唤。我的工作就是为黑暗带来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