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第6/8页)
“你应该在浅滩上举行这次赛马,”他说,“水是不会在这个白人的头骨上留下一个裂口的。”
总统立即抬起眼睛,看见那迟钝的、莫测高深的面孔以阴郁的揣测的神情打量着国务卿。但那叔叔几乎马上就开口说话。“是应该这样。但这位白人肯定会问我侄子要个钢镚儿才让他通过他那扇门。”接着他笑了起来,笑得高兴、欢快、端庄。“要是他让我侄子免费通过的话,那也许对这位白人好一点。不过现在这不是问题的所在。”
“对,”总统说,口气似乎非常严厉,于是他们又去看他。他拿起鹅毛笔,举在纸的上方。“哪个是正确的名字?魏德尔还是卫泰尔?”
还是那轻快的、没有抑扬顿挫的声音:“魏德尔还是卫泰尔。白人酋长用什么名字叫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我们不过是印第安人:昨天还记得,明天就忘了。”
总统在纸上写着。鹅毛笔在一片静寂中在纸上不断地划拉着,只是静寂中还有另外一种声音:一种隐隐约约、连续不断的、轻微的声音仿佛从叔侄身后的黑暗而没有动静的人群中传了出来。他用沙子吸过他写的东西,把纸对叠,然后起身站着,以便使大家安静地望着他——一位在其他更多的场合下曾经出色地指挥过人的战士。“你的侄子并没有犯这桩谋杀案。我指定的在我们中间主持公道的酋长说,他可以回家去,以后再也不要这么做,因为下一次他会生气的。”
他的话消失在震惊的沉寂之中;就在那一瞬间甚至那沉重的眼皮都颤动了起来;他身后那黑色人群中那由于闷热和羊毛而静静地搔抓所引起的、既轻微又持续不断的、犹如大海之轻微而永远的涌动一般的声音都在那一瞬间停止了。那叔叔用十分震惊和难以置信的口吻说,“我侄子自由了?”
“他自由了。”总统说。那叔叔震惊的目光扫视整个房间。
“这么快?在这里?在这栋房子里?我以为……不过,没关系。”他们望着他,那张脸又变得温顺、神秘莫测、毫无表情。“我们不过是些印第安人;毫无疑问,这些忙碌的白人没有多少时间来处理我们那些微不足道的事务。也许我们已经打扰他们太多了。”
“没有,没有,”总统连忙说,“对我来说,我的印第安人民和我的白人人民是一样的。”但那叔叔的眼睛又静静地扫视房间周围;总统和国务卿肩并肩地站着,彼此可以感受到同样的逐渐省悟的惊惧。过了一会儿,总统说,“你原来以为会议会在哪里举行?”
那叔叔看着他。“你会觉得好笑的。我愚昧无知,我以为即使我们那些微不足道的事务也会包括在……不过,没关系。”
“包括在什么里面?”总统说。
那没有表情的胖脸又打量了他一阵。“你会哈哈大笑的,然而我听你的吩咐。在那金色大鹰下面的那个很大的白色会议屋子里。”
“什么?”国务卿喊了起来,又吓了一大跳,“在……”
那叔叔眼望别处。“我说你们会觉得好笑的。不过没关系。我们反正得等着。”
“得等着?”总统说,“等什么?”
“这真的很好笑。”那叔叔说。他又笑了起来,还是那种欢快的无所谓的声调。“还有更多的我的人快要到了。我们还要等他们,反正他们也想看一看听一听的。”现在没有人惊叫起来,连国务卿都没有做声。他们只是瞪着眼望着他,而那平和的声音继续说:“他们有些人好像把地方弄错了。他们听人说起过白人酋长的首都的名字,可碰巧我们国家还有一个名字一模一样的城镇,因此有几个老百姓在路途中打听的时候,他们被指错方向,上那里去了,可怜的愚昧的印第安人。”他笑了,他那莫测高深、睡眼惺忪的面孔带着喜爱和快乐的宽容。“但有个信使已经来了;他们会在这个星期内到达。那时候我们将研究如何惩罚这个任性的孩子。”他轻轻地摇了摇侄子的手臂。除了胳臂动了,那侄子没有动过一下,只是以他那严肃而不眨眼的目光审视着总统。
很长一段时间里,房间里除了印第安人轻微而持续不断的搔痒声再没有其他声响了。然后,国务卿开始说话,他十分耐心,仿佛是在跟一个孩子说话。“你看,你侄子自由了。这篇文件说他没有杀害那白人,没有人可以再这样指控他了,否则我和站在我身边的大酋长会生气的。他现在可以回家了,可以马上回去了。你们大家都马上回家。有句话不是说得很好吗:一个人要是不在家,他的父辈在坟墓里也不得安宁?”
又是一片沉默。后来总统说:“不但如此,金色大鹰下面那个很大的白色会议屋子,现在正有一些在那里比我权力还要大的酋长在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