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6页)
“还是给把扫帚吧,”理发师回了他一句,“抓巫婆,扫帚比什么枪都顶用。”
理发师正在给今天上午第一位上门的顾客刮后脖梗,连看也没看镇长一眼。镇长说的话,他压根儿没当真。直到镇长查问这些人里谁是预备役军人,谁会打枪,他才明白自己也被选中了。
“真的让我们去摆弄这玩意儿吗,中尉?”他问。
“啊,他妈的,”镇长回答说,“你们整天嘀嘀咕咕地说要枪,现在给枪了,你们又不信。”
镇长站在理发师身后,从镜子里可以看到全屋的人。“说正经的,”他改变了口气,下命令说,“今天下午六点钟,一级预备役军人到警察局报到。”在镜子里,理发师的目光正好和他的目光相遇。
“我要是得了肺炎呢?”理发师问。
“那就到监狱里去治。”镇长答道。
台球厅的留声机又在放一支伤感的歌曲,放着放着走了调。屋里空无一人,几张桌子上还摆着没喝完的瓶子和杯子。
“现在可倒好,”堂罗克看见镇长走进来说,“什么都完了。七点钟一定得关门。”
镇长一直走到台球厅的里边,赌牌的几张桌子也空着。他打开厕所门,又看了看库房,然后回到柜台。走过球台时,他突然把台布掀起来,说:
“好了,别装蒜了。”
两个青年人从台子底下钻出来,掸了掸裤子上的尘土。一个人面色苍白,另外那个年轻一点的,满脸通红,一直红到耳朵根。镇长轻轻把他们推到门口的桌子旁边。
“看起来,你们已经知道了,”镇长对他们说,“下午六点钟,到警察局报到。”
堂罗克站在柜台后面没出来。
“这么干,”他说,“八成是要抓走私吧。”
“也就两三天吧。”镇长说。
电影院老板在大街拐角的地方追上了镇长。“怎么又来了这么一招啊。”他大声嚷道,“敲十二下钟就够呛了,现在怎么又吹起号来了。”镇长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打算扬长而去。
“我要把电影院没收。”他说。
“不行,”老板顶撞道,“电影院不是公共事业。”
“在宵禁状态下,”镇长说,“电影院也可以被宣布为公共事业。”
他收起了笑容,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警察局的楼梯。上了二楼,他伸开两臂,又笑了起来。
“臭狗屎,”他喊道,“您也来了?”
马戏团老板躺在一把折叠椅上悠悠自得,活像东方的君主。他出神地叼着一只水手烟斗,像在自己家里一样,示意镇长坐下。
“咱们来谈谈生意吧,中尉。”
镇长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他的对面。老板那只戴着五光十色的宝石的手托着烟斗,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手势。
“可不可以开诚布公地谈谈?”
镇长挥了一下手,表示可以。
“自从看见您刮脸的那天起,我就了解您的为人了,”老板说,“这么说吧,我这个人是很有眼力的。我知道,这次宵禁对您来说……”
镇长打量着他,脸上露出了寻开心的神态。
“……可是对我来说,我花了钱安好场子,还要养活十七个人、九头驯兽,这简直是一场灾难。”
“那又怎么样呢?”
“我提议,”老板说,“十一点开始宵禁,夜场的进项咱俩平分。”
镇长满面含笑地坐在椅子上,没有挪动一下。
“想必您已经在镇上打听过了,”他说,“有人告诉您,说我是强盗。这种事,用不着费多大劲儿就能打听到。”
“我说的是正经的生意。”老板抗议说。
老板没有留神,不知什么时候镇长拉下了脸。
“礼拜一再说吧。”中尉不置可否地说。
“到礼拜一,我肚子都得饿瘪了,”老板顶撞道,“我们是穷人哪。”
镇长轻轻地拍拍马戏团老板的后背,把他推到楼梯口。“别跟我叫苦了,”他说,“这种事我清楚。”两人站在楼梯前,镇长用安慰的口吻说:
“今天晚上叫卡桑德拉到我这儿来一趟。”
老板想转过身去,但背上那只手使劲扳住他。
“当然可以,”老板说,“咱先不谈这个事。”
“叫她来,”镇长坚持道,“有事明天再谈。”
本哈民先生用手指尖推开纱门,但是没有走进去。他憋着一肚子的气,大声道:
“窗户,诺拉。”
诺拉·德哈科夫是个中年妇女,身材高大,头发剪得像个男人。她躺在昏暗的房间里,对着电风扇,正等着本哈民先生来吃午饭。听到喊声,她吃力地站起身来,打开临街的四扇窗户。一股热气冲了进来。屋里的地面上墁着花砖,每块砖上都画着一只模样相同的孔雀,家具上蒙着花布。房间的装饰给人一种愈穷愈讲究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