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2/4页)
“是的,它真好看。我想它有名字吧?”
“它叫卡拉卡尔。”
“我想我从没听说过它,它很高吧?”
“28000多英尺高。”
“真的?我原以为,除了喜马拉雅,不会有如此规模的高山了。已经准确测量过了吗?由谁测定的呢?”
“你说会是谁呢?亲爱的先生,难道寺院制度与三角法则之间有什么相悖之处?”
康维把这句话好好玩味了一番,答道:“哦,没有,当然没有。”
然后谦逊地笑了。他感到这玩笑有些蹩脚,不过大概还是值得一开吧。说着,他们便开始向香格里拉进发了。
整整一上午都在爬山,他们缓慢地在山径上攀爬,虽然坡度并不太陡,但在这样的高度行走,体力消耗还是很大,谁也没有说话的力气了。
那个中国人舒舒服服地坐在轿子里,显得很奢华,如果布林克罗小姐坐在那豪华的轿子里不是太荒谬的话,那这个中国人就太不像个骑士了。
康维比其他几个更能适应稀薄的空气,他在尽量捕捉轿夫们偶尔间的交谈。他懂几句藏语,连猜带蒙仅能知道他们很高兴能回寺区里去。他虽然盼望着却不能同他们的头儿继续谈下去。因为那个长老此时已闭上两眼,把脸半藏在轿门的帘子后面,好像有瞬间入睡的窍门,一下就睡着了。
这时,太阳暖和起来,饥渴就算没有完全得到解决,也是大大缓和了。空气纯净得如同来自另一个星球,每一次呼吸似乎都显得弥足珍贵,需要有意识地、审慎地去做。虽然刚开始会让人难以适应,可不久就会将你抚慰得心旷神怡,平静如水。整个躯体按着呼吸的单调节奏向前移动,而肺也不再是谨小慎微的机械的器官,而似乎像是受过训练似的,同思维和肢体的节奏十分协调合拍。一种诗一般神秘的思维在康维的心底涌动,同时又奇妙地与他潜意识里的疑虑结合在一起。他发觉自己并没有为这惊心的场面而冥思苦想,自寻烦恼。
康维偶尔对马林森说两句打趣的话,可这个年轻人只顾吃力地登着山路。巴纳德也是气喘吁吁的。布林克罗小姐正全力进行着残酷的肺部呼吸大战,不过她竭力掩饰着。“快到山顶了。”康维这样给她鼓劲。
“以前有一次赶火车,就是这种感觉。”她说道。
也罢,总有那么一些人把苹果酒当香槟酒,这是个审美力的问题,康维心想。
让他感到奇怪的是,他心中除了困惑之外,竟然没有什么担忧和不安,丝毫都不担心自己会发生什么不测。生活中常有这样的时刻,如果一种夜间娱乐活动,它贵得出格,但又出乎意料的新奇,你会把灵魂和钱包同时打开。在那个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早晨,再次看到卡拉卡尔山时,他打心底里对这新奇体验的提供者默默感激,在亚洲各处度过十年之后,他已经养成一种对各个地方和发生的事情的挑剔态度。而这次,他从心底不同寻常地承认并接受了眼下的一切。
沿峡谷走了大约两英里,山路更陡了。这时太阳被云雾遮住了,银色的雾模糊了前方的景色。山顶上传来隆隆的雷霆和雪崩的声响,气温变冷,随着山势的陡变,气温低得出奇。一阵风挟着雨雪袭来,大家都湿透了,使行程更加困难与不便。有一阵儿连康维都觉得坚持不住了,想停下来歇一会儿。但似乎要不了多久就到这山的顶端了。这时,几个轿夫停下来调整担子。巴纳德和马林森两个苦不堪言,一直落在后面,可藏民却显然急着要赶路,挥手示意余下的路会好走一些。
在做过这番安抚后,他们开始盘起绳子,叫人莫名其妙。“他们刚才的手势是要吊死咱们吧?”巴纳德绝望地调侃道,差点儿叫出来。但那些领路的人很快就让大家明白了他们并无恶意,只是按惯常的登山做法用绳子把大家拴在一起。这几个人看见康维熟练地系上绳索,对他越发佩服了。于是,便答应让他来指挥大家。
这一行人由藏民打头和殿后,康维紧挨着马林森,然后是巴纳德和布林克罗。康维发现这些藏民也愿意让他在他们的头儿睡觉的时候暂时主事。临时当个权威他已经习惯了。如果有了什么难办的事,他能提供的就是信心和命令。当年他是顶尖的登山家,而现在,毫无疑问,丝毫不逊当年。“你可得好好照顾巴纳德呀。”他半开玩笑地对布林克罗小姐说道。而她却绵里藏针地回敬他道:“我尽力吧,可你知道,我以前从来没被人拿绳子绑过。”
下面的一段路虽然偶尔也有难走的地方,但比预想的要好走多了,不会再像之前那么“让人炸肺”了。路是一条沿悬壁上的岩石凿出的Z字形小径,陡耸的岩壁被一片云雾笼罩,显得巍峨而神秘。也许这云雾还仁慈地淹没了下面那地狱般的深渊,不过康维很善于识别高度,而他也总喜欢观察他所处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