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的灵魂(第10/31页)

那位贫家妇女离去了,但她那断断续续的话语留下来的痛苦阴影却升腾直上,迅速蔓延到四面八方,就像无数根烟柱,在风神的戏动下缥缈不定,漫天飞舞。

我像一个凭吊者一样站在三座坟墓之间,周身战栗,怨恨满腹却张口结舌,泪水簌簌下落述说着内心情感。

我很想深思一番,但我的心灵却不允许我思考。因为心灵像花,面对黑暗收拢花瓣,决不把芬芳气息给予夜的幻影。

我站在那里,冤屈的呐喊声就像雾霭从山谷里溢出一样从那些坟墓的土里涌出来,萦绕在我的耳边,久久不散,启示我发话。

我站在那里,一声不吭。假若人们明白那寂静所说的那些话,那么,他们一定要接近天主,而不是更近于林中猛兽。

我站在那里,不住地叹息。假若我叹息的火焰能触及到田野上的树木,它们定会动起来,离开原地,一营一营地前进,用它们的枝条狠抽头领及其兵士,用它们的树干捣毁修道院的墙,砸死那些修道士。

我站在那里观望,同情的甘甜与悲痛的苦涩随着我的目光倾倒在那几座新坟上。

那是一位青年的坟墓。那位青年用自己的生命维护了柔弱姑娘的尊严,将姑娘从野狼爪下拯救出来。他们割下了他的首级,作为他的勇敢的报偿。那位姑娘将青年的宝剑插在青年的坟上,让其作为永存的标志,在太阳面前叙说在这个暴虐、愚昧的国度里英勇气概的命运。

另一座是一位女子的坟墓。贪婪者未霸占她的身时,爱神已抚摩了她的心灵。她之所以被乱石击死,因为她的心至死忠诚。她的意中人从田野上采来一束鲜花放在她那尸体上,用它那缓慢的凋谢和干枯,在那被物质蒙上眼睛、被愚昧弄哑口舌的民众中,述说着被爱神奉为神圣的心灵的命运。

第三座是一个穷苦人的坟墓。修道院的土地吞食尽了他的臂力,修道士们便把他驱逐。他想用劳动为孩子们换取面饼,但他找不到活儿干。他去路口为孩子们乞讨,没有人肯向他施舍。绝望推动他去取回一点点用他的辛苦和额头汗水换来的粮食,却被修道士们抓住,并将他处死。他的遗孀把十字架插在他的坟上,以便静夜之中向天上的繁星证明修道士们的不义与暴虐;正是那些修道士把拿撒勒人耶稣的教诲变成了他们用来杀人的利剑,并用利刃砍剁可怜人与弱者的躯体。

那时,夕阳隐藏在了晚霞之后,仿佛看厌了人间的疾苦和人类的暴虐。暮色开始用阴影寂静编织薄纱,以便蒙在大自然界的躯体上。我抬眼望着天空,把双手摊展来来,伸向坟墓上的标志,然后大声喊道:

“勇敢之神啊,这是你的宝剑,已被插入土中!爱情之神啊,这是你的鲜花,烈火已使之凋零!耶稣基督啊,这是你的十字架,夜之黑暗已将之掩隐!”

新婚的床645

明灯和蜡烛在前面引路,在贺喜的人们簇拥下,新郎新娘走出教堂。走在二位新人周围的青年们唱着流行小调,姑娘们吟唱着欢乐的歌。

队伍来到新郎的住宅,但见装饰一新,地上满铺华美地毯,各种器皿闪闪发光,奇花异草香气扑鼻。一对新人坐上一张高椅,宾客们坐在丝毯和铺着天鹅绒的长椅上。时隔不久,宽敞的喜堂内座无虚席,满满当当。仆人们往返穿梭,为客人们送茶添水,杯盏声与欢呼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常。过了一会儿,乐师们来了。他们刚刚坐下,便以他们的神秘气质使人们心神微醉;继之,他们用四弦琴的低语、芦笛的叹息和铃鼓的响声编织的乐曲使人们快慰怡然。

姑娘们站起来,和着乐曲翩翩起舞,像柔软的树枝条随着微风摇曳;她们那光滑的衣褶裙尾左右翻飞,就像月光戏动下的白云。众人的目光一齐投向她们,纷纷向她们点头示意;青年们用自己的灵魂拥抱她们;因为她们风姿绰约,老年人的坚毅也为之动摇。众人们酒兴大增,开怀畅饮。喜堂活跃起来,声音渐高,自由占据了上风。庄重悄悄隐去,控制力渐而减退,心神中如同火烧,心跳陡然加速,大厅里的一切都像断了弦的吉他一样,落在一位无形无影的仙女手中,她玉指飞舞,狂击余弦,弹奏出介于和谐与噪音之间的乐声。这边,一个青年正在向一个姿色迷人的姑娘倾吐自己爱情的秘密;那里,一个小伙子为了与一个妙龄少年搭话,正向自己的记忆里搜寻最甜美的字眼儿;这里,一个中年人开怀畅饮,一盏接着一盏,一再要求歌手唱一支能够勾起他对昔日爱情甜润回忆的歌曲;那边,一个女子挤眉弄眼向一男子暗送秋波;那边一个角落里,一位鬓发斑白的夫人笑眯眯地瞅着姑娘们,想从中为自己的爱子挑选一位新娘;窗子的附近,有一个有夫之妇趁醉意朦胧之时,悄悄靠近情夫的身边……人们无不沉醉在极大的欢乐之中,尽情地享受着美妙时光。他们好像将昨日的不快完全抛在了脑后,仿佛也不去考虑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全心采摘今日的甜美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