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3/6页)

“这间屋里的人都没有逃脱的希望,”这是勘察的最终结果,“这对正在爬楼梯要走的夫妻也跑不掉。”

楼梯口的那架钢琴演奏起了玛祖卡舞曲,演奏风格既无耻又暴虐,就好像一个粗俗的魔鬼正在表演。音乐的基调神秘地起伏不定。不一会儿,音乐停止了,一切寂静下来。这时,奥西彭眼前出现一幅幻象,他仿佛看到这个明亮得刺眼的地方变成了一个可怕的黑洞,黑洞里浓烟翻滚,到处是残垣断壁和支离破碎的尸体。这幅毁灭的幻觉让他战栗不已。那小男人注意到了,用充满镇定的语调说道:

“最终决定人安危的是他的性格。世界上几乎没有人有可以与我媲美的性格。”

“我怀疑你真能做到。”奥西彭咆哮道。

“人格是力量。”对方不动声色地说。从这个明显可怜兮兮的生物体嘴里,竟然能说出如此坚决的话,这让大块头的奥西彭咬住了下嘴唇。“人格是力量。”那个小男人再次重复说了一遍,炫耀着自己的镇定。“我有杀伤力,但杀伤力本身不能提供保护,这点你是知道的。真正能起保护作用的是那些人相信我要使用杀伤手段了。可这纯粹是一种感觉,而感觉是绝对的。所以,我是致命的。”

“他们中也有强人。”奥西彭居心叵测地咕哝道。

“有可能,但要看双方的力量对比。我并不看好他们,他们处于劣势,他们不能超越我。他们的人格力量建立在传统道德之上,很依赖社会秩序。我的人格超越人间的万物。他们受限于各种传统约束。他们要生活,而生活充满了各种约束和限制,所以他们容易受到各种打击。相反,我的力量来自死亡,无人能限制死亡,无人可以攻击死亡。我有明显优势。”

“这种说法太玄奥了。”奥西彭看着小男人那闪光的眼镜片说道,“不久前,我听卡尔·云特也说过类似的话。”

“卡尔·云特,”小男人轻蔑地咕哝道,“这位国际红色委员会的代表,他这一辈子只能做个传声筒而已。一共有三个代表,对不对?我不提其他两人,因为你是其中之一。但你说的尽是些没用的话。你们对革命宣传是有价值的,但问题是你们跟令人尊敬的杂货铺老板或记者一样不能进行独立思考,你们没有无人格的力量。”

奥西彭怒不可遏。

“那你希望我们做什么?”他疾呼道,“你究竟想干什么呢?”

“一种完美的雷管,”那个小男人坚决地说,“你为什么要做鬼脸呢?你看,不能跟你提任何具有决定性的东西。”

“我没有做鬼脸。”奥西彭生气了,发出了笨拙的咆哮。

那小男人以轻松、自信的态度继续说道:“你们这些革命家是反对社会传统的,所以社会传统害怕你们。但你们却在做社会传统的奴隶,就如同那些站在那里维护社会传统的警察一样。很明显,他们想革社会传统的命。社会传统主宰了你们的思想,当然也包括你们的行动,所以你们的思想和行动永远不会是决定性的。”他镇定地停顿了一下,态度亲密且平静,然后继续说道:“你们比不上反对你们的力量——譬如说警察。”那天,我突然在托腾汉法庭路转弯处遇见了总巡官希特。他用眼睛盯着我,但我没有看他。我为什么要多看他一眼?他有许多事要担忧——他的上级、他的名誉、他的法庭、他的工资、新闻报道——足有上百种。但我只想着一件事,就是我的完美雷管。他对我没有用,他是微不足道——我想不起来有什么东西比他更微不足道——也许卡尔·云特是个例外。物以类聚。这名恐怖分子与这位名警察是同类。革命和执法是一场比赛中的对峙双方,这种比赛本来就是无所事事的表现。警察玩比赛游戏——你们宣传家也在玩,但我不玩。我每天工作14个小时,而且有时还要饿肚子。我的实验很耗费钱财,我有时一两天吃不上饭。你看着的啤酒,对,我已经喝了两杯了,而且还要喝一杯。今儿算是个节日,我在独自欢庆。为什么不呢?我一直孤单地工作,非常孤单,可以说是绝对孤独。我孤单地工作已经有几年的时间了。

奥西彭的脸变得暗红。

“制作完美雷管?”他低声嘲笑道。

“是的,”小男人回答道,“这是个好定义。有你们的委员和代表在场,你能给出的活动定义的准确度不及我的一半。我才是真正的宣传家。”

“我们不讨论这个,”奥西彭说道,表现出不计较个人得失的态度。“我不想把你的假日给搅和了,但今天早晨格林尼治公园有一个人炸成了碎片。”

“你是怎样知道的?”

“自下午两点钟,路人在街上就开始大声谈论这条新闻了。我买了一份报纸,刚到这里,就看见你坐在桌子前。报纸就在我衣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