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在贝尔夫人的故乡(第6/7页)
“贝尔夫人,”我柔声说,“我还看到了莫妮可的房子。”听到这里,她有些畏缩。“我很抱歉,”我说,“我不是想让你难过的。但是我认出它来是因为那口井——和前门上方的狮子头。”
“我有65年没看到那房子了,”她轻声说,“当然,我回过罗彻迈尔,但是我从没去过莫妮可的房子——我受不了。我的父母20世纪70年代去世后,弟弟马塞尔搬到里昂去了,我和村子的联系至此结束。”
我搅了搅茶:“对我来说很奇怪,贝尔夫人,因为我站在那里的时候看到百叶窗后有个移动的身影,就像一个迅速消逝的影子。但是不知怎么回事,那使我感到……震惊。让我觉得……”
贝尔夫人头发竖了起来:“觉得什么?”
我盯着她:“我说不清楚——是种无可解释的感觉,只能说我努力抑制住去上前敲门问问究竟的冲动……”
“问什么?”贝尔夫人尖声问。她的声调吓了我一跳。“你能问什么?”她再次问道。
“嗯……菲比,你能发现什么我还不知道的?”贝尔夫人淡蓝色的眼睛冒着怒火。“莫妮可和她的家人都在1943年去世了。”
我也盯着她,尽力保持平静:“但是你确信吗?”
贝尔夫人放下茶杯。我听到茶杯在托盘里轻轻震动了一下。“战争结束时,我去寻找他们的消息,同时也害怕我可能会发现的事实。我通过国际红十字会的寻亲服务用他们的法语和德语名字都找过了。他们发现的记录——这花了两年的时间——表明莫妮可的母亲和兄弟都在1943年6月被送往达豪集中营了;他们的名字在运送名单中。但是之后就没有记录了,因为没有活下来的人就没有登记——带着小孩子的妇女都没有存活下来。”贝尔夫人哽咽了。“但是红十字会的确发现了一份莫妮可父亲的记录。他被选中做苦工,但是6个月后死去了。至于莫妮可——”贝尔夫人的嘴唇开始颤抖。“战后,红十字会无法找到她的消息。他们知道她在被送往奥斯维辛集中营前在德朗西待了3个月。她的集中营记录——纳粹有着很详尽的记录文件——表明她在1943年8月5日到达那里。事实上,她有一份记录表明她活下来了。但是人们确信她就在那里被害了,或者在之后的某一天死在那里。”
我感到自己心跳加快:“但是你确定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贝尔夫人在椅子上挪了挪:“不,我不确定,但是——”
“战争过后你有再找过吗?”
贝尔夫人摇了摇头:“我花了三年时间寻找莫妮可,我找到的结果是我相信她的确死了。我感觉再找下去是徒劳的,而且会使我越来越不安。那时我快结婚了,要移居英国,我有机会开始崭新的生活。我做了一个或许有些鲁莽的决定,我要在已经发生的事情后面画条线:我不能一辈子都拽着这条线,永远惩罚我自己……”贝尔夫人的声音再次哽咽了:“我也没跟我丈夫提起过这件事——我怕在他眼中看到对我的失望,这会……毁掉一切。所以我把莫妮可的故事埋在心底……埋了几十年,菲比……谁也没告诉。一个都没有。直到我遇见了你。”
“但是你不能确定莫妮可死在奥斯维辛。”我仍坚持道。我的心脏在胸腔内跳得厉害。
贝尔夫人盯着我:“她真的死在那里了。即使不是,她也很有可能死在别的集中营,或者在1945年盟军进入德国的时候,纳粹强迫还能站起来的囚犯在风雪中去往德国境内其他集中营的过程中死了——只有一半的囚犯活了下来。那几个月中太多人被送往别处或者直接被杀害,成千上万的人死后都没有记录,我相信莫妮可就是其中一个。”
“但是你并不知道——”我想把话吞下去,可是嘴唇发干,“不是百分之百确信的话,你肯定有时候会想有无可能——”
“菲比,”贝尔夫人说,她淡蓝色的眼睛闪动着,“莫妮可死了65年了。她的房子就像是你卖的衣服,已经开始新生活,有了新主人。无论你站在她房子外面时是什么感觉,都是……不理智的。因为你看到的只是现在住在里面的人的影子,不是……我不知道怎么说……‘显灵’——如果你是这个意思的话——使得你——我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她一手按住胸口,仿佛一只受伤的小鸟在颤抖。“我累了。”
我站起来。“我该回去了。”我把茶盘放进厨房然后回到客厅。“如果我让你生气了,很抱歉,贝尔夫人。我不是有意的。”
她痛苦地喘息着:“我很抱歉我变得这么……易怒。我知道你是好意,菲比,但是这对我来说太痛苦了——尤其是现在,我正面临着生命即将结束的现实,而且心里清楚我永远无法弥补自己曾经犯下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