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在贝尔夫人的故乡(第5/7页)
“我刚从阿维尼翁回来。”几分钟后我倒茶时说。
贝尔夫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旅途愉快吗?”
“如果从我买了些可爱的旧货这点来看,挺愉快的,”我把杯子递给她,“我还去了教皇新堡。”我告诉了她迈尔斯的事。
她双手捧着茶杯啜饮着:“听着好浪漫啊。”
“嗯……不全是浪漫。”
我跟她说了罗克珊的表现。
“这么说你有些麻烦。”
我笑了笑。“感觉的确是这样的。罗克珊非常吹毛求疵,如果轻点说的话。”
“肯定挺棘手的。”贝尔夫人审慎地说。
“确实,”我想起罗克珊的敌意,“但是迈尔斯似乎……喜欢我。”
“他要不是喜欢你,他就是疯了。”
“谢谢……但是我告诉你这些事的原因是我在回阿维尼翁的途中迷路了——然后发现自己到了罗彻迈尔。”
贝尔夫人在椅子上动了一下:“啊!”
“你没有告诉我你小时候住的村庄的名字。”
“没告诉你,我不想告诉你——而且我觉得你没有必要知道。”
“我完全理解。但是我从你的描述中认出它来了。我看到一位老人坐在广场的酒吧外喝酒,我甚至想过他就是让·吕克。”
“不会的。”贝尔夫人突然说。她放下茶杯:“不会的不会的。”她摇着头。“让·吕克死在印度支那了。”
“我看到了战争纪念碑。”
“他在奠边府战役中死去了。显然是在试图救一个越南女人的时候死的。”我盯着贝尔夫人。“这样想感觉很奇怪,”她轻声说道,“我有时候会想他的英雄救美或许是被他10年前的所作所为产生的罪恶感激发的。”她举起双手,“谁知道呢?”贝尔夫人看向窗外。“谁知道呢……”她轻声重复着。突然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整理衣服时扮了下鬼脸。“菲比,我有东西给你看。”
她离开房间,穿过走廊去了卧室,我听到抽屉拉开的声音。一两分钟后,她拿着个大大的棕色信封回来了,信封的边缘已经褪色成土黄色了。她坐了下来,打开信封,从里面拿出一张大照片,她看着照片寻找着,几秒钟后招呼我过去。我拉了把椅子坐在她旁边。
这张黑白照片中有上百个男孩女孩,热切地站在队伍里,有的无聊地把头歪向一边,有的被阳光照得眯眼睛,大点儿的孩子在后排直挺挺地站着,最小的孩子在最前排盘腿坐着,男孩子的头发生硬地分往两边,女孩子扎着发带。
“这是1942年5月拍的照片,”贝尔夫人说,“我们学校那时候大概有120个学生。”
我在这些脸庞中搜寻着:“哪个是你呢?”
贝尔夫人指着第三排的左边一个长着高高的额头、大大的嘴巴、齐肩棕色头发的女孩,柔软的波浪形头发勾勒出她清秀的脸庞。然后她的手指指向站在她左边的一个女孩子——这个女孩有黑亮的头发,高颧骨,乌黑的眼睛友善而警觉地盯着前方。“这就是莫妮可。”
“她的表情透着一丝谨慎。”
“是的,你可以看出她的不安,”贝尔夫人叹气道,“可怜的孩子。”
“他在哪儿呢?”贝尔夫人又指向一个站在后排中央位置的男孩子,他的头是整张照片构图的顶点。我看着他精致的面庞和麦金色的头发,很容易理解贝尔夫人在少女时代对他的迷恋。
“有趣的是,”她喃喃道,“战后每次我想起让·吕克,我都会充满苦涩地想他为什么不能慢慢变老,然后在睡梦中悄然逝去,床边围满他的子孙。事实上,让·吕克死的时候才26岁,他远离家乡,在战火纷飞中为救一个陌生人死去了。马塞尔寄给我的剪报上的评论说他是回头去救那个越南女人的,那个人活下来了,称他为‘英雄’。至少对她来说,他的确是个英雄。”
贝尔夫人放下照片:“我经常想让·吕克为什么那样对待莫妮可。当然那时候他太年轻了——尽管这不是理由。他崇拜他的父亲——但很不幸的是,他父亲并非英雄。莫妮可的拒绝也可能是激发他的一部分原因——莫妮可跟他保持距离,理由充分。”
“但是让·吕克一点儿都不知道莫妮可真正的命运会是什么样子的。”我轻轻地说。
“他无法知道,因为不到最后没有人会知道的。那些知道却不说的人只是因为没人相信——人们会说他们疯了的,”贝尔夫人摇着头喃喃地说,“但事实仍然是让·吕克的所作所为令人不齿,那时候很多人都那样,但也有很多人表现得十分英勇。”她补充道,“就像安蒂尼亚克一家,他们保护了别人家的四个孩子,最后这四个孩子都活下来了。”她看了看我:“有许许多多像安蒂尼亚克一家的人,这些人才是我所怀念的。”她把照片放回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