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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这里想算命。”弗·贾思敏说。

老嬷嬷孤身一人时自言自语,而平时非常沉默。在搭腔前,她盯着弗·贾思敏看了几秒钟:“那好吧。把风琴前的那把凳子拎过来。”

弗·贾思敏把凳子拉到床边,身子前倾,伸出手掌。不过老嬷嬷并没有接。她仔细观察了会弗·贾思敏的脸,然后把一团烟叶吐进从床底下掏出来的一只便壶里。她等了好久没动静,弗·贾思敏突然意识到她正试图读自己的心思,不由得惴惴不安起来。里屋的散步声停了,房间里鸦雀无声。

“回忆一下,”她终于开口了,“告诉我最近一次梦里见到了什么。”

弗·贾思敏尽力回想,可她不常做梦。她终于想到了夏天的一个梦。“我梦到了一扇门,”她说,“我只是盯着它,当我注视它时,它开始慢慢打开,这让我感觉很怪,接着就醒了。”

“梦里有一只手吗?”

弗·贾思敏思索了一下:“我想没有。”

“门上有蟑螂吗?”

“啊——我想也没有。”

“这意味着,”老嬷嬷的眼睛慢条斯理地闭上,又慢条斯理地睁开,“你的生活会有一些变化。”

然后,她抓起弗·贾思敏的手,仔细观察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我在这里看到你会跟一个浅发碧眼的男孩结婚。你能活到七十岁,不过,你得小心水。我在这里看到一条红黏土水沟,还有棉花包。”

弗·贾思敏心中暗想,风马牛不相及,纯粹是浪费时间和金钱。“那又意味着什么呢?”

可这老妇人突然抬起头,喝了一声:“你,魔鬼!”喝这话时,颈部的韧带僵硬起来。

她注视着客厅和厨房间的那堵墙,而弗·贾思敏也回头看过去。

“是。”从里屋传来应声,听起来像霍尼的声音。

“我已经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把你的大脚丫子放到餐桌上!”

“是。”霍尼又回答了一声,声音像摩西的一样温柔。接下来,弗·贾思敏可以听到他的脚放到地板上的声音。

“你的鼻子要长到书里了!霍尼·布朗!放下书,把饭吃完。”

弗·贾思敏哆嗦了一下。莫非老嬷嬷有穿墙透视术,注意到了霍尼把脚放到桌上看书?那双眼睛可以穿透一堵纯木板墙?她似乎理应要认真聆听每一个字。

“我在这里看到一笔钱。一笔钱。然后我还看到一场婚礼。”

弗·贾思敏伸出的手稍微颤抖了一下。“那事!”她说,“跟我说说那事!”

“那场婚礼还是那笔钱?”

“婚礼。”

灯光在光秃秃的木板墙上映照出她们巨大的影子。“这是一场你近亲的婚礼。而我还预见到在将来会有一次旅行。”

“一次旅行?”她问道,“哪一种旅行?长途旅行吗?”

老嬷嬷扭曲的手指上满是灰白的斑点,掌心就像融化了的粉色生日蜡烛。“一次短途旅行。”她说。

“可怎么会——”弗·贾思敏说。

“我看到出发和归来,一次启程和返回。”

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贝蕾妮丝确实告诉过她过冬山之行和那场婚礼。可如果她能穿墙透视——“你确定吗?”

“嗯——”这一次那嘶哑的声音没那么肯定,“我看到一次启程和返回,可也许不是目前。我不能保证。因为我同时还看到了公路、火车和一笔钱。”

“哦!”弗·贾思敏说。

这时传来脚步声,霍尼·卡姆登·布朗出现在客厅和厨房间的门槛处。他今晚穿着一件带领结的黄色衬衫,他穿着一向考究——不过他深色的眼睛充满了忧伤,而他的脸色仍然像石头一样闷闷不乐。弗·贾思敏听说过老嬷嬷对霍尼·布朗的评价。她声称他是上帝没完成的男孩。造物主过早地从他身上撒手。上帝没有完成他,因此他得四处走动,干干这事,做做那事,来完成自己。当老弗兰基第一次听到这番评论时,她并不理解其中隐藏的意思。这段话让她在想起了一个怪异的半拉子男孩——一只胳膊,一条腿,半边脸,想起半拉子男孩顶着忧闷的夏日,在小镇的各个角落单脚跳来跳去。不过,她后来多了解了一些。霍尼吹号,他的学习在黑人高中名列第一。他从亚特兰大买了本法语书,自学了一些法语。然而他有时会突然发神经,在舒格维尔到处乱跑,连续好几天东窜西窜,直到精疲力竭,才被朋友们送回来。他的双唇犹如蝴蝶般轻轻翕动,他的演讲丝毫不逊于她所听到的任何演讲——不过,他平时说话会夹杂点黑人的腔调,就连他的家人也听不明白。老嬷嬷说,造物主过早地从他身上撒手,留下终生遗憾。现在他倚着门框站在那里,瘦削无力,尽管脸上汗涔涔的,但不知为何,他看上去似乎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