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波利的屠夫(第3/4页)
“你去集市的时候,我可不希望让你靠近那家肉店。”她祖父总是反复告诫她说,“绝对不要靠近,明白吗?”
那名年轻的屠夫捡起地上的牛肝,把地面擦拭干净。他一直用心保持自家肉店周围的环境卫生,而且可以确定,那块让安娜滑倒的牛油正是隔壁佩特罗普洛斯干的好事。他看见安娜已在迪亚曼提斯那里买好了肉,并且很快就会往回走了。他能感觉到那姑娘仍是火冒三丈,自己百口莫辩,所以她再次走过来时,他转身避开了。
集市中央的交叉口是所有顾客的必经之地。那里只有一个卖花的小贩,叫玛丽亚·索福利斯。那天,她正忙着捆扎玫瑰花束,给它们裹好鲜亮的塑料网,再系上一个抢眼的蝴蝶结。她后退了几步,欣赏着自己的杰作。那天正好是圣萨文纳日,她的生意不错。
由于花店地处交通要道,索福利斯女士充分利用自己的优势地位,把四条街巷的大事小情尽收眼底,集市里的风吹草动她也全都知道。这位花商可谓是小镇的百事通。光从顾客们买花的习惯中,她就能获知大量信息:谁跟谁是好友,谁跟谁和好如初,谁跟谁反目成仇,谁和谁在暧昧交往,谁和谁是情人关系。一切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你还好吧?”她关心地问安娜,“那一跤本来可是不轻。”
“我很好,谢谢啦。”安娜脸红了,她真希望大家都忘了她丢人现眼的那一刻。
“谢天谢地,那个年轻人接住了你。”
“接住我?是吗?我还以为他就是扶我起来罢了。”
“我当时亲眼看见的,”花商确认道,“你整个人都飞了起来。他立马把自己的身体垫在你身下。要不是他,你说不定会摔个脑震荡。”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花商语气坚定,“他救了你,所以你该心怀感激才对。”
“但他本来就不该把又黏又滑的碎肉块往地上扔啊。”安娜反驳道。
“那不是他干的。”玛丽亚说,“大家都知道,佩特罗普洛斯才是那个不干不净的肉贩子。他脏的可不光是那张嘴。”她端详着一脸困惑的安娜,“因为不好好打扫自己的地方,佩特罗普洛斯被市政府罚了好多次了。你可不是第一个在他店门口滑倒的人。几年前,伊莱福赛利亚女士摔了一跤,手腕都给弄骨折了。就在你今天摔的地方,也是因为一块油脂。就是这么回事儿,是油脂。不过你不能埋怨油脂啊,你该怪那个随处乱扔的人,阿里斯是个好小伙儿。做事儿干净利索。”
安娜沉默着。无论怎样,她对拉迦吉斯一家的看法都不会改变。从小到大,她都把他们视为仇敌。祖父向她灌输了太多关于那家人的负面评价,这种根深蒂固的成见可不是能够轻易摒除的。那家人干的坏事太多了,狗被毒死只是其中之一。
这位花商总以和事佬自居,更经常的是扮月下老人。鲜花可不仅仅是鲜花;它们总是深富意蕴。可不像卖肉那么简单。
“我觉得你该回去一趟,谢谢人家。”她继续说,“如果你是个男的,我还会建议你买些花过去。但女人就不用这么费事了,不是吗?我想,你只要笑一笑,和和气气地说句‘谢谢’,就成啦!”
“问题出在他父亲身上。”安娜咕哝着。
“关他父亲什么事?”玛丽亚问,“他父亲今天根本不在啊。”
“我祖父说过一些关于他的事,仅此而已。关于那些狗。”
花商立场坚定,对安娜的说法不以为然。
“你可不能听什么就信什么,”她说,“还有很多人认为这事儿是镇长手下的人干的呢。上次选举出了不少怪事,但谁也不能拿出证明。”花商捡起一段绸带,将其对折,然后剪成两段,接着咕哝了一句:“哦,我的圣母啊,这小镇,一直都这样,从没变过。”
“什么意思?”安娜天真地问。
“你真的不知道这些谣言背后的故事吗?”
安娜摇摇头,“是啊,我真的不明白。我只知道祖父还为他那只狗的事生气呢。”
“这个人去这家肉店,那个人选那家肉店。他们为什么会偏爱这一家面包店,而嫌弃另一家——这里面都是有原因的。”她说,“镇上的人都有自己的派别。他们互相仇视,而且各有各的根据。”
“那么告诉我吧。”安娜催促着。
“这事要从内战那会儿说起。它让整个小镇都中了毒。”玛丽亚说,“人们现在还心怀怨恨。当初对着干的人,现在仍旧势不两立,其中一些人甚至把怨恨传给了儿女……甚至是孙辈。”
安娜低头望着地板。
“哦,你还是坐一会儿吧。”花商关切地说,“摔了一跤,你现在脸色不太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