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二章 在去图尔斯家之前(第14/16页)
“闲人勿入。”毕司沃斯先生说。
“警告。”老板说。
“警告闲人勿入。一个很好的招牌。”艾力克说,“这个孩子会在四个小时内完成的。”
就这样,毕司沃斯先生成了一个写招牌的人,他奇怪自己以前怎么没有想到要利用这个特长。在艾力克的帮助下,他完成了咖啡馆的招牌制作,而且既惬意又惊喜地发现自己写出来的字相当不错,咖啡馆老板也很满意。他以前是用铅笔和钢笔设计字体,现在他有点担心自己无法很好地控制刷子写字。可他发现,用刷子虽然起初很不容易掌握,却只用费最小的力气就能写好;笔画更简洁,弧度更逼真。“当你开始画弧度的时候只要让刷子在手指间缓缓转动就行了。”艾力克这样说。这之后弧度的效果就好多了。在完成“警告闲人勿入”之后,他又和艾力克一起写了别的广告牌;他现在用刷子更加自信,笔画更为大胆,他对字母的感性认识也更精微了。他认为R和S是罗马字母里最美丽的字母;没有字母比R更能表现各种情绪而又不失美感;又有什么能够和S的弯曲起伏相媲美呢?用刷子写大的字母比写小的字母更容易上手。自从他和艾力克在一个长长的围栏上完成了普鲁克的广告牌——宣传普鲁克对头发如何有益——及安柯牌香烟广告之后,他更加满足了。在处理香烟盒的时候他们有些为难;他们自己希望能够画一盒上封的香烟,但是合同商想要的是开封的香烟盒,这就使得毕司沃斯先生和艾力克不但要画一个开封的香烟盒,而且要画出里面有褶皱痕迹的银色锡箔,八根印着安柯字样的香烟伸出的程度还要长短不一。
过了一段时间他又开始拜访塔拉家。她对他一如往昔,但是他失望地发现阿扎德不再需要他朗读“你的身体”了。布罕戴德的一个儿子现在做这事。在朗姆酒屋里发生了两件事情。布罕戴德的妻子死于难产,而布罕戴德扔下她的儿子们,和情妇一起住到西班牙港去了。塔拉把男孩子们接到自己家里,同时把布罕戴德的名字加到那些她永远不想提及的名字里面。多年以后,没有人知道布罕戴德在哪里生活或者过得怎么样,虽然谣传他住在市中心的贫民窟里,混迹于各种争斗和声名狼藉的人中间。
于是,布罕戴德的儿子们离开了朗姆酒屋邋遢的环境,住到了塔拉舒适的家里。这种转变是毕司沃斯先生自己梦寐以求的,因而他毫不惊讶地看到,男孩们在塔拉家住得相当舒服,布罕戴德已经被遗忘,也很难想象他的儿子们会住在别的地方。
毕司沃斯先生继续写广告牌。这份工作很让他满意,但是并不固定。艾力克从一个区转移到另一个区,有时候工作有时候不工作,他们俩的工作伙伴关系也是间歇性的。有时候好几个星期毕司沃斯先生都没有工作,他只能读书和设计字体,或者练习他的绘画技巧。他学会了画瓶子,为了给圣诞节做准备,他画了一个又一个圣诞老人,最后他把圣诞老人画成一个只用红色、粉色、白色和黑色组成的简洁设计。工作一旦来了,就很紧急。九月份时绝大多数店主都说他们今年不想要任何有关圣诞节的鬼话。十二月份时他们的想法又变了,毕司沃斯先生加班加点地画圣诞老人、冬青、浆果和有白雪装点的字母;完成的广告牌很快就在炙热的太阳下起了浮泡。偶尔会突然冒出对新广告牌的大量急需——很难探究源头,大约两个星期时间整个地区都挤满了写广告牌的人,因为没有一个店主愿意雇用他的竞争对手雇用过的人。每个广告牌都要求比原来的描画更精心,这连绵的一片使得整条大路都因为那些难以辨认的广告牌而令人眩晕。只有地方公路协会选举的招贴海报才需要简洁的样式。毕司沃斯先生做了不少这样的海报,许多是在棉布上的,他不得不在后巷小屋阳台的泥墙上展开棉布并用图钉固定住才能完成。颜料渗漏到墙上,墙壁上各色颜料斑驳,互相冲撞。
为了迎合他的店主客户们对美术字的奢侈品位,他浏览起外国杂志。从观察杂志上的字体开始,他阅读了杂志上的故事,在漫长的空闲时间里,他阅读了那些可以在波各迪斯的杂志摊上找到的小说。他读了霍尔·凯恩和玛丽·科里利的小说。他们把他领入一个引人人胜的世界。有关风景和天气的描写尤其让他兴奋;它们使得他绝望地发现,在他所在的这片每天都被太阳灼烤的单调乏味的绿色土地上绝无浪漫可言,他对于西方人没有什么兴趣。
他日益不耐烦于自己仍栖身后巷,虽然除了圣诞节、选举和店主们之间争风头的时候,他收入菲薄而且不稳定,他仍然想要冒险搬迁。但贝布蒂虽然一直把搬家挂在嘴上,现在却声称她已经在这里住了太久的时间,而且她这样一把年纪,也不愿意再跻身于陌生人当中。“我离开这里,但是有一天你结婚了,那我该去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