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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你的脚踩在这块砖头上面。朝围墙那边望一望吧。那儿就是埃尔维顿。那位女主人坐在两扇长窗的中间,正在写作。那是园丁用大扫帚扫着草地。我们是最先来到这儿的人。我们是一块没有人知道的地方的发现者。别动!如果那些园丁看见我们,他们会开枪打死我们的。我们会像黄鼬一样被钉在马棚的门上。注意!别动。紧紧地抓住墙头上的蕨草。”

“我看见女主人在写作。我看见园丁们在扫地,”苏珊说,“如果我们死在这里,就不会有人来埋葬我们。”

“快跑!”伯纳德说,“快跑呀!那个长着黑胡须的园丁看见我们了!我们会被开枪打死的!我们会像X鸟一样被射死,然后钉到墙上去的!我们是在一个充满敌意的国家。我们必须逃到那片山毛榉树林里。我们必须藏到那些树底下。在我们来的时候,我曾经折弯了一根树枝。那有一条隐秘的小路。尽量把身子弯得低一些。跟上,不要往后看。他们会以为我们是狐狸呢。快跑!

“现在我们平安无事了。现在我们可以重新站直身子了。现在我们可以伸展我们的双臂了,在这高远的天空下,在这广阔的树林里。我什么也听不见。那只不过是空中的气浪在喁喁细语。那是一只斑鸠正在冲出那片山毛榉树树梢的隐蔽处。那只斑鸠拍击着空气;那只斑鸠用笨拙的翅翼拍击着空气。”

“现在你越说越玄,”苏珊说,“你老是编造华丽的辞藻。现在你像一根气球上的飘带腾空飞起,穿过层层树叶,越升越高,高不可攀。现在你落在我后面。现在你用力扯着我的裙子,往后看着,编织着漂亮的辞句。你已丢下我逃走了。这儿就是篱墙。在这儿的小路上,罗达正不停地摇晃在她那个紫色洗脸盆里飘浮着的那些花瓣。”

“我所有的船只都是白色的,”罗达说,“我不要蜀葵或是天竺葵的红色花瓣。我要当我把洗脸盆倾斜起来时可以飘动的白色花瓣。我现在拥有一支舰队正在漂洋过海。我要扔一根树枝儿进去,给一名落水的海员当救生筏。我要扔一块石子儿进去,然后看那些气泡从海底升上来。奈维尔已经走了,苏珊也已经走了;珍妮也许正和路易斯一起在菜园里采摘红醋栗。在哈德逊小姐把我们的作业本摊开在课桌上的时候,我享受了一段独处的短暂时光。我可以享有短暂的自由。我捡起所有落在地上的花瓣,让它们漂游。我把雨滴洒在几片花瓣上。我要在这儿设置一座灯塔,栽上一个‘甜美爱丽斯’[5]的脑袋。呵,现在我要沿着边儿摇晃这个棕色的洗脸盆,以便我的船队可以破浪前进。有的船将会沉没。有的船将会撞碎在悬崖峭壁上。只剩一条船独自航行。那就是我的船。它驶入冰窟,那里有海熊在咆哮,钟乳石悬着碧绿的链条。海浪掀起来;浪峰弯下去;观看桅杆上的灯火。船只溃散;船只沉没,只剩下我的船跃上浪峰,乘着飓风,漂到海岛,在岛上鹦鹉喋喋不休,而爬行的动物……”

“伯纳德在哪里?”奈维尔说,“他拿着我的小刀子。我们正在工具棚里造小船儿,苏珊走过门口。于是伯纳德丢下他的小船儿,带着我的小刀子,跟在她的后面走了。他就像一根摇来晃去的电线,一截破损的钟舌,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鼻音。他就像攀在窗外的海草,一会儿湿,一会儿干。他丢下我让我不知所措;他跟着苏珊走了;而且如果苏珊哭了,他就会拿着我的小刀子,向她编造一些故事。那大个的刀身是一位皇帝,那残缺的刀片是一个黑人。我憎恶悬荡的东西;我讨厌潮湿的东西。我憎恶游来荡去,把事情搅和在一起。现在铃响了,我们要迟到了。现在我们必须丢下我们的玩具。现在我们必须一块进去了。那些作业本已经一本挨着一本摆在蒙着绿呢子的课桌上了。”

“我是不会去列举动词变位的,”路易斯说,“我要等伯纳德先回答。我父亲是布里斯班[6]的银行职员,所以我讲话带有澳洲口音。我要等着,照抄一下伯纳德的答案。他是英国人。他们都是英国人。苏珊的父亲是一位牧师。罗达没有父亲。伯纳德和奈维尔都是有身份的人的儿子。珍妮跟她的祖母一起住在伦敦。现在他们给他们的钢笔吸墨水。现在他们卷起作业本,朝旁边望着哈德逊小姐,数着她的紧身上衣上的紫色钮扣。伯纳德的头发里有一片木屑。苏珊的眼睛有些红肿。他们俩都是脸色红润。而我却面色苍白;我全身整洁,我的灯笼裤用一条安着蛇形铜扣的皮带扎紧。我的功课均已烂熟于心。我知道的永远比他们知道的要多。我熟知格与性的变化。只要我愿意,我可以知道世界上所有事物。但是我不希望显得出类拔萃,去回答我的功课。我的根部串联成串,就像花坛里的根须一样,围着世界绕了一圈又一圈。我不想显得出类拔萃,由这座黄钟面的、老是滴答作响的大钟支配着生活。珍妮和苏珊,伯纳德和奈维尔,他们几个拧成一根皮鞭来抽打我。他们嘲笑我的整洁,嘲笑我的澳洲口音。现在我要试着模仿伯纳德的样子,轻轻地咬着舌头说一说拉丁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