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炼金术(第15/15页)
在我记忆的暗房里,很多底片尚未曝光;而充满泥泞的回忆之途荆棘丛生,时断时续,也没有统一的、显而易见的标识。通常,我们在实际生活中无法看清的事物,回忆也无法让你看得更清。韩冰每个星期天都要外出。我只能通过电话中的片言只字和一束束鲜花上附着的名片,来推断她的行踪。
我所期待的那个水落石出的日子也是一个午后。韩冰突然回到了家中,宣布了我们婚姻的终结。她带回了一个台湾人。假如手续顺利,三个月后,她将在基隆定居。那个台湾人,双手插在裤兜里,用讥讽的目光打量着我,仿佛在对我说:我并不喜欢躲在暗处,到了必要的时候,我会出现的……我对他说,我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他颇为诧异地冲我笑了笑,挽起韩冰的胳膊,离开了。
那时,我们站在河岸边,透过层层叠叠的树林,我看见五峰山巅的白云一动不动。山下蜿蜒曲折的煤屑公路通往江边,两个捡破烂的老太婆在茶场边石桥上向人问路……
我们看到了杨家大院被焚毁前的最后一个瞬间:南风吹皱了河水,吹起了圈圈涟漪。我们看见法医们聚集在河边的楝树下争执不休:怀孕的迹象一望便知,而自杀的结论却并不能就此作出……
我看见了几十年前的那场大火:由于火势过猛,杨福昌反锁了大门,救援人员只是象征性地浇了几桶水,便在河边抱臂观望。一群孩子站在德顺家的屋顶上,看着树林上方腾起的浓烟和被染红的天空,兴奋得手舞足蹈。
烧,烧。
烧掉猪圈,
烧掉仓库,
烧掉裁缝铺,
烧掉金兰寡妇的房子,
烧掉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