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3/9页)
天亮时,计划制订完毕,细枝末节都经过考虑,详尽、凶狠,并且十分具体,对马拉开波的总攻安排在十一月底,最坏的打算也在十二月初。那天是星期二,下着雨,早晨八点钟最后的检查业已完成,蒙蒂利亚提醒将军说,计划里似乎还缺少一个新格拉纳达的将军。
“新格拉纳达没有一个像样的将军,”他说,“那些人不是不称职便是骗子。”
蒙蒂利亚赶快换个话题,缓和气氛:
“将军,您本人去哪里?”
“库库塔或者里奥阿查,此刻对我都一样。”他说。
他转身准备退席时,瞥见卡雷尼奥将军紧皱眉头,想起自己的许诺屡次没有兑现。事实是将军千方百计想把卡雷尼奥留在身边,现在不能再让他失望了。将军像往常一样拍拍他肩膀,对他说:
“卡雷尼奥,我说的话是算数的,你也去。”
由两千人组成的远征队从卡塔赫纳起航,挑选的日子仿佛有象征意义:九月二十五日。带队的是马里亚诺·蒙蒂利亚、何塞·费立克斯·布兰科和何塞·马利亚·卡雷尼奥将军,都身负在圣玛尔塔物色一幢乡间别墅的使命,日后可让将军一面休养,一面密切注视战争的进程。将军写信给一个朋友说:“两天之后我将去圣玛尔塔,活动活动身子,摆脱现在的腻烦,让情绪好转。”十月一日,他果然动身。十月二日,他在路上给胡斯托·布里塞尼奥将军的信中说得比较坦率:“我去圣玛尔塔的目的是以我的影响鼓励那支向马拉开波进军的远征队。”当天,他还给乌达内塔写了一封信:“我去圣玛尔塔是想看看那个我从未到过的地方,同时也想看看能否打破某些左右舆论的敌人的幻想。”直到那时他才披露此行的真实目的:“我要就近观察攻打里奥阿查的作战行动,我要接近马拉开波,接近军队,在某些重要的战役或许能发挥一点影响。”现在他已经不是失败引退、出国流亡的模样,而是一个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将军。
军务紧迫,他们离开卡塔赫纳时非常匆忙。没有时间举行正式告别仪式,事前只通知了少数几个朋友。根据将军的指示,费尔南多和何塞·帕拉西奥斯留下一半行李,交给朋友们和商号保管,以免在一场前途未卜的战争中添上不必要的累赘。留给当地商人堂胡安·帕瓦儒的是十个存放着私人文件的大箱子,委托他运往巴黎,具体地址以后再通知。收据上注明,万一箱子的主人由于人力不可抗拒的原因而不能索回时,帕瓦儒先生应将文件全部销毁。
费尔南多在布希钱庄存放了二百两黄金,那是他最后一刻在叔父的文具中发现的,谁都想不起是哪里来的。寄存在胡安·德弗朗西斯科·马丁那里的是装有三十五枚金勋章的首饰箱,还有两个天鹅绒口袋:一个装着二百九十四枚银制大勋章、六十七枚小勋章和九十六枚中等大小的勋章;另一个装着四十枚金银纪念章,其中几枚铸有将军的头像。还委托马丁保存一个旧葡萄酒木箱,里面是他们从蒙博克斯带来的那套黄金餐具、一些旧床单、两箱书籍、一把钻石镶柄的佩剑和一支坏了的猎枪。在许多旧时留下的小物件中还存有几副不用的眼镜,度数深浅不一,从将军三十九岁发觉刮胡子不方便开始用的轻度老花镜,直到伸直手臂仍看不清时用的远视镜。
何塞·帕拉西奥斯请堂胡安·德迪奥斯·阿马多尔保管一个箱子,多年来,他们带着这个箱子辗转各地,却并不清楚里面有什么。将军有个特点,他一时冲动会贪多务得,收集一些用处不大的东西,收罗一些庸庸碌碌的人,过了一段时间又不知该怎么处理,只能带着。一八二六年,他从利马到圣菲时带着那个箱子,九月二十五日事件之后,他回南方进行最后一战时仍旧随身带着。“还没有弄清楚是不是我们自己的东西,不能把它扔下。”将军说。这次来圣菲准备向制宪议会提出辞职时,那只箱子依然在他大大减少的行李之中。他们在卡塔赫纳替将军造财产总清单时,终于决定把箱子打开,发现里面杂乱无章,全是多年前就以为遗失了的个人物品。其中有四百一十五枚哥伦比亚铸造的金币、一帧乔治·华盛顿将军的肖像和他的一束头发、一个英国国王赠送的金鼻烟壶、一个金匣子(钥匙镶有钻石,匣子里面还有一个小金盒),以及一枚玻利维亚的大金星勋章,镶着许多钻石。何塞·帕拉西奥斯把所有这些东西都寄存在德弗朗西斯科·马丁家,列了清单并做了备注,还要了一张收据。这样一来,行李减少到合理的数量,但是还有三箱可以不带的替换衣服,一箱棉麻桌布,共十条,一箱式样不同的金银餐具,将军不愿留下或卖掉,说是以后招待重要客人时或许用得上。人们多次劝他卖掉这些东西,改善经济状况,但他说这是国家财产,一口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