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镇上没有小偷(第6/10页)

“别关,”她说,“我最喜欢看你的眼睛。”

屋子里充满农村清晨特有的声音。孩子哭了。姑娘把他抱到床上喂奶,嘴里哼着一支只有三个音符的歌,唱来唱去三个人都睡着了。七点来钟姑娘就醒了。她出去一趟,回来时没有抱着孩子。这些达马索一点儿也没发觉。

“大家都到码头上去了。”她说。

达马索觉得这一夜他只睡了不到一个小时。

“干什么去?”

“去看偷台球的那个黑人。”她说,“今天就要把他押解走了。”

达马索点燃了一支香烟。

“可怜的人。”姑娘叹息一声说。

“有什么可怜?”达马索问,“谁也没有逼着他当小偷啊。”

姑娘把头靠在他胸前,沉吟片刻才低声说:

“不是他干的。”

“谁说的?”

“我知道。”她说,“台球厅进去人的那天晚上,黑人和格洛丽娅在一起,第二天还一直在她家待到深夜。后来听说在电影院里把他逮走了。”

“格洛丽娅可以把这些告诉警察局啊。”

“黑人自己说了。”她说,“镇长到格洛丽娅家里去过了,把屋子翻了个底朝天,还说她是同谋,要把她关进监狱。后来花了二十比索才了事。”

八点钟前,达马索起床了。

“你就待在这儿吧。”姑娘对他说,“我去宰只鸡,咱们午饭吃。”

达马索拿着小梳子在手心敲了敲,然后把它放进裤子的后兜里。

“不行啊。”达马索边说边拽住姑娘的手腕,把她拉过来。她刚洗过脸,的确很年轻,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睛流露出无依无靠的神色。她搂住了他的腰。

“留下吧。”她坚持说。

“永远吗?”

她脸色微微一红,就把他推开了。

“骗子。”她说。

那天早晨,安娜感到很疲乏。可是,镇上人声鼎沸,她也受到感染。她急急忙忙地把那个礼拜要洗的衣服收齐,就到码头上去看押解黑人上船了。一群人站在即将开走的小艇前不耐烦地等着。达马索也在那里。

安娜用两根食指捅了捅他两侧的腰眼。

“你在这儿干吗?”达马索跳了一下问道。

“来向你告别。”安娜说。

达马索用指关节敲击着路灯灯柱。

“妈的。”他说。

他点上一支烟,顺手把空火柴盒扔进河里。安娜从上衣里掏出一盒火柴,装进他的衬衣口袋。达马索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你啊,真是头母驴。”他说。

“哈哈。”安娜笑了。

过了一会儿,黑人被押到船上。他是从广场中央过来的,双手背在身后,手腕被绳子绑着,一个警察拽着绳子,另外两个荷枪的警察跟在旁边,黑人没穿衬衫,他下唇裂开,一边的眉毛肿着,像个拳击手。他一声不响地沉着脸,避开众人的目光。大部分人都聚集在台球厅门口,打算看一看这出戏里的两个主角。台球厅老板看见黑人走过来,沉默不语地摇了摇头。其余人带着看热闹的心情望着黑人。

小艇当即开走了。黑人坐在甲板上,手脚被绑在一个煤油桶上。小艇在河心兜了个圈,发出了最后一声汽笛响。这时,黑人背上闪过一道亮光。

“可怜的人。”安娜说。

“作孽啊。”她身旁的一个人说,“人哪里禁得住这么晒啊。”

达马索看了看,说话的是一个特别胖的女人。随后,他朝广场走去。

“你的话太多了。”他在安娜耳边轻声耳语,“就差把这件事大声嚷嚷开了。”

安娜陪他一直走到台球厅门口。

“起码你得回去换件衣服吧。”分手的时候安娜说,“你跟个叫花子似的。”

看完热闹,一群吵吵嚷嚷的顾客来到了台球厅。堂罗克得同时招呼几桌客人才能把大伙儿都照顾到。达马索等到堂罗克走过自己身旁时,对他说:

“要我帮忙吗?”

堂罗克把半打啤酒瓶放在他跟前,瓶上扣着杯子。

“谢谢你,小伙子。”

达马索把瓶子送到桌上去。他问了问几位顾客要点些什么,又继续把瓶子送来送去,直到大家去吃午饭才停下。清晨,达马索回家时,安娜知道他又喝酒了。她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你摸摸,”她对他说,“没觉出什么来吗?”

达马索显得冷冰冰的。

“他活着哪。”安娜说,“这一夜净在里面踢我。”

达马索还是不吭气。他在想心事,第二天一大早又出去了,直到半夜才回来。就这样过了一个礼拜。达马索很少在家里,一回到家就躺着抽烟,不愿讲话。安娜极力对他表现出关怀体贴。在他们刚开始共同生活的时候,有一回他也是这个样子。当时,她对他还不大了解,不知道不能过问他的事情。达马索把她按在床上,骑上去,打得她一个劲儿地淌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