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镇上没有小偷(第5/10页)
“你知道台球是用什么做的吗?”
安娜没有回答。
“是用象牙做的,”他继续说,“很难买到,得一个月才能弄来。你懂吗?”
“快睡吧。”安娜打断他,“五点钟我还得起床呢。”
达马索恢复了常态。整个上午他都躺在床上抽烟,午睡后又梳洗打扮起来,准备出门。晚上,他在台球厅里听棒球锦标赛的电台实况转播。他这个人就是有这样一种美德:什么主意都是来得快,忘得也快。
“你还有钱吗?”礼拜六他问安娜。
“还有十一个比索。”她回答说。接着又轻声说:“这是交房租的钱。”
“我提议咱们做笔买卖。”
“什么买卖?”
“把钱先借给我。”
“还得交房租哪。”
“以后再交。”
安娜摇了摇头。达马索抓住了她的手腕,不让她从刚刚吃罢早餐的桌子旁边起身。
“就用几天。”达马索说。他心不在焉地轻轻抚摸着安娜的手臂,又说:“卖了台球,咱们就有钱啦,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安娜还是不肯。晚上,在电影院里,达马索一直搂着安娜的肩膀,就连中场休息和朋友谈话时,他的手也没有离开过安娜的肩头。他们看到的只是电影零零碎碎的片段。最后,达马索不耐烦了。
“那我只有去抢钱了。”他说。
安娜耸了耸肩。
“不管第一个碰上的是谁,我都给他一闷棍。”达马索说着话,一把将安娜推进了从电影院往外走的人群里,“这么一来,我就成了杀人犯,就会被关进监狱。”
安娜暗自笑了笑,还是不肯让步。两人争吵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早晨,达马索急匆匆地穿上衣服,故意摆出一副吓唬人的架势。走过妻子身旁时,他咕哝了一句:
“我永远也不回来了。”
安娜情不自禁地微微颤抖了一下。
“祝你旅途愉快。”她喊道。
达马索把门一摔,一个对他来说空虚而漫长的礼拜天开始了。公共市场上摆着五光十色的零星物品。身穿亮丽服装的妇女们望完了八点钟的弥撒,领着孩子从教堂里出来。这一切都给广场增添了喜气洋洋的气氛。只是天气开始变得酷热难挨了。
这一天达马索是在台球厅度过的。上午,那里有几个男人玩扑克。午饭前有一阵子人多一些。然而,台球厅显然已经失去了吸引力。只有在傍晚转播棒球锦标赛实况的时候,这里才多少恢复了一些昔日的热闹。
台球厅打烊以后,达马索身处阒无一人的广场,也不知往哪里去才好。他循着远处传来的欢快的乐曲声,沿着和码头平行的大街往前走去。街尽头有一间宽绰、简陋的舞厅,里面装饰着褪了色的纸花环。舞厅深处的木台子上有个乐队。屋里飘动着一股令人窒息的脂粉香气。
达马索站在柜台前。一曲奏完,乐队里敲镲的小伙子走出来向跳过舞的人收钱。在舞池中央,一位姑娘离开了她的舞伴,朝达马索走过来。
“怎么样,豪尔赫·内格雷特?”
达马索叫她坐在自己身边。脸上搽着粉、耳边插了一朵康乃馨的酒保细声细气地问:
“喝点儿什么?”
姑娘冲着达马索问道:
“咱们喝点儿什么?”
“什么也不喝。”
“算我账上。”
“不是为这个,”达马索说,“我饿了。”
“唉,可惜啊。”酒保叹了口气说,“瞧瞧这双眼睛。”
达马索和姑娘走到舞厅尽头的餐馆里。从身形来看,她似乎还十分年轻,只是脸上搽的粉和胭脂,嘴上抹的口红让人猜不出她究竟有多大。吃完饭,达马索跟着她穿过黑洞洞的院子,走进院子深处的一间屋子。在院子里听得见睡熟了的牲口的呼吸声。屋里床铺上有一个刚出生几个月的婴儿,包在花花绿绿的破布里。姑娘把破布铺在一个木箱子里,把小孩放进去,然后把箱子放在地上。
“老鼠会把他啃了。”达马索说。
“不会的。”姑娘说。
她脱下大红衣服,换上了一件领口开得很低的大黄花衣服。
“他爸爸是谁?”达马索问。
“我压根儿不知道。”她说。随后,她在门口又说了一句:“我马上就回来。”
达马索听她锁上了门。他仰面朝天地和衣躺在床上,吸了几支香烟。曼博舞的节奏把床上的麻布震得一颤一颤的。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醒来的时候,音乐声已经停了,屋里显得更加空旷。
那姑娘正在床前脱衣服。
“几点啦?”
“大概四点了吧。”她说,“孩子没哭吗?”
“好像没有。”达马索说。
姑娘紧挨着他躺下,一面给他解衬衫纽扣,一面斜眼瞟着他。达马索知道她喝了不少酒。他打算把灯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