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晶(1984—1987)(第6/7页)
圣诞前一天的早晨,我去找蜡烛,却在储藏室里遇到了姐姐。她匆匆关上我身后的门,说:“圣诞节快乐,小鬼。”拥抱完我,她又自顾自地卷起了烟卷。我有些出神地看着她舔了舔滤纸,然后闭上双眼。
“你跟阿尔瓦怎么样了?”她吸了一口烟,看着烟圈在空中消散,“她跟你挺配哦!”
“没什么,我们就是朋友。”
姐姐遗憾地点了点头,又撞了我一下:“你到底有没有亲过女孩子?”
“没,除了那次之外……你不记得了吗?”
丽兹摇了摇头。她似乎总能活在当下,将过去的许多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我则喜欢回顾和反思经历过的事情,把它们整理到一块儿。
“怪不得你找不到女朋友。”她瞧了一眼阿姨陪我在沃尔沃斯[13]买的衣服:“你穿得就像八岁的小屁孩。我们得赶紧给你买衣服去。”
“我得打扮得更酷一些?”
丽兹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听着,我现在说的话很重要,你永远不能忘记。”
我满心期待地望着她。我知道,这时候她说什么我都会相信的。
“你不够酷,”她对我说,“很不幸事实如此,这也不是你能改变的。所以试也是白试。但至少你可以做到看上去很酷。”
我点点头:“你真的快要被开除了吗?”
丽兹倒吸了一口凉气:“什么?这是谁说的?”
“不知道,有人这样说。要是他们抓住你嗑药了,会怎么样?我不是说大麻,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不会的,我强大到娘胎里了。”
我指望她会补充一句:“反正我也不吸那些东西。”但显然她不愿意帮我这个忙。“你知道吗,”她的笑容有些僵硬,“前几周发生了很多事情。有时候,我真觉得我……”
她努力想找出恰当的词语。
“怎么了?你觉得什么?”
我睁大眼睛看她的样子显然逗乐了她,但她只是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小鬼,当我没说过。我不会被开除的。”她冲我眨了眨眼,“但挂科就说不准了。”
后来,我们跟阿姨一起装饰了客厅。广播里放着香颂[14],有那么一刻,一切仿佛都跟以前一样,只是少了两个人。一如往昔,只是一切都变了样。
平安夜,矛盾再次升级。那年,丽兹头一回没有送我们她的画,而是弹着吉他为我们唱歌。之前,我就经常见她坐在寄宿学校的台阶、长凳或跑道上,聚精会神地练习。但是,她虽然也有甜美的嗓音,却怎么都不愿意像母亲当年一样弹唱那首《月亮河》。
“我宁愿一头栽倒在地,也不愿意弹这首糟糕的曲子。”丽兹盯着自己的指甲说,“我一直很讨厌它。”
“你明明喜欢的。”马蒂小声说,“我们大家都喜欢。”
晚饭后,我们一起玩马勒菲兹跳棋。马蒂本来已经快赢了,但我和姐姐组成联盟,用白子围住了他。他嚷嚷着骂我们,听到丽兹获胜后情不自禁的欢呼声,他的嗓门更是高了八度。
收拾棋盘的时候,丽兹把一个白子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权当吉祥物吧!”她小声对我说。
在我看来,那是那个圣诞节最美好的一刻。那个晚上原本风平浪静,直到阿姨问起寄宿学校的情况。
我默不作声,马蒂抱怨个不停(当时的他在空房间里也能自己跟自己拌嘴),丽兹则挑衅似的说起了湖边的夜晚、派对和男孩子们。她津津有味地逐个剖析老师们的弱点,说起她的那些爱慕者拙劣的表现,时不时幸灾乐祸地笑上几声。
马蒂皱着眉头说:“丽兹,你就非得一直将这些故事挂在嘴边吗?我不想扫你的兴,但这的确有点招人烦。”这是典型的马蒂句式。他总爱说“我不想……”,然后说出意思相反的话。
丽兹不屑地挥了挥手,说:“你自己没有女朋友,就来忌妒我。你知道学校里的人管你的房间叫什么吗?手淫室。”
“什么?”阿姨问。
“喂,闭嘴!”马蒂玩弄着皮大衣的领子。就算在有暖气的房间里,他也不愿意脱下大衣。他的脸色就像泛黄的纸张,一头油光发亮的长发配上他刚留的山羊胡,就像费城那些打扮得脏兮兮、随时可能在超市里抢个五美金和一袋牛奶的小贼。
“你还是先关心一下他们在学校里是怎么议论你的吧!”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