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2/4页)
皮恩对此很高兴,突然试着叫一声:“表兄!”
“干什么?”
“表兄,卡车来干什么?”
“来杀我们。但我们要迎上去杀他们。这就是生活。”
“你也去吗,表兄?”
“当然了,我应该去。”
“你走路不累吗?”
“我已经走了七年了,穿着鞋睡觉,即使我死了,脚上也穿着
鞋。”
“好家伙,七年没脱鞋。表兄,你脚不臭吗?”
这时,曼齐诺回来了,不光是拿来削皮刀,肩上还扛着一只大
鸟,它拍打着剪去尖的翅膀,被链子拴住一只爪,像拴鹦鹉一样。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皮恩问道,用手指摸着鸟喙下面。大
鸟瞪着黄眼睛,差一点咬上一口。
“啊,啊!"曼齐诺讥笑道,“差一点咬着你的指头,同志!小心,
巴贝夫是只好报复的猎鹰!”
"你在哪里抓到的,曼齐诺?”皮恩问,他越来越学会不信任大
人,也不信任大人们的动物。
“巴贝夫是队里的老兵,小时候在窝里被我捉到的,是支队的
吉祥物。”
“放飞这只猛禽更好,”表兄说,“吉祥物带来的晦气比神父还
多。”
曼齐诺把一只手放在耳朵上,示意大家别说话:“嗒,嗒嗒……
听到了吗?”
大家注意听,深谷中传来枪声。连射声,点射声,手榴弹爆炸
声。
曼齐诺一只手拍打握拳的另一只手,尖刻地笑着:“我们胜利
了,我们胜利了,我在这里说过会全部消灭掉。”
“好。我们留在这里,什么也干不了,我去看看。”表兄说。
“等等,”曼齐诺说,“你不吃点栗子吗?是今天早晨剩下的。吉里雅!”
表兄猛然抬起头,问:“你叫谁?”
“我妻子,”曼齐诺答,“她从昨天晚上就在这里。黑色旅在城里追捕她们。”
在农舍门口出现一位女人,尽管有些衰微,但还算饱满年轻。
表兄皱皱眉,捋一下胡子。
“你好,表兄,”女人说,“我被疏散上来。”她揣着手走过来,穿着长裤和男式衬衣。
表兄看了一眼皮恩。皮恩明白:把女人带上来,结果不妙。他很自豪,他与表兄之间有秘密,有只能用眼神交流的关于女人的秘密。
“你来带来了好天气。”表兄挖苦道,移开他的眼光指着山谷方向,那里还传来枪声。
“你要什么天气,比这个还好?”曼齐诺问。“听,重机枪声多好听,听见激烈的枪声吗?吉里雅,给他一杯栗子,他要下山。”
吉里雅以奇怪的微笑看着表兄。皮恩发现她长着一双绿眼睛,活动着像猫背一样的脖子。
“没有时间了,”表兄说,“确实该走了。你们做饭,好好干,皮恩!”
他走远了,肩上斜挂着短斗篷,背着冲锋枪。
皮恩本想追上表兄和他一起去,但是遭遇许多不幸之后,他也实在累了。深谷里的枪声使他莫名其妙地害怕。
“你是谁,孩子?”吉里雅问,一只手摸他竖起的鬈发。皮恩摇摇身子,因为从未受到女人的抚摩。再说他也不高兴她叫他孩子。
“我是你儿子:昨夜你没发觉自己在分娩吗?”
“答得好!答得好!”曼齐诺叽里呱啦地说道,用一把刀磨着另一把刀,逗着焦躁不安的猎鹰。“对一个游击队员,永远不能问:你
是谁?可以回答:我是无产者的儿子,我的祖国是国际,我姐姐是革命。”
皮恩斜眼盯着他,使着眼色:“什么?他也认识我姐姐?”
“别听他的,”吉里雅说,“他老谈革命,弄得队伍里的所有人都厌恶他。政治委员们也反对他:托洛茨基分子,说他什么,是托洛茨基分子!”
托洛茨基分子,又一个新词。
“什么意思?”皮恩问。
“我也不十分知道是什么意思。”吉里雅说,“但这个词肯定适合他:托洛茨基分子。”
“白痴厂曼齐诺叫着反驳说,“我不是托洛茨基分子!如果你上山来就是为了气我,那你就马上回城去,黑色旅等着你!”
“可恶的自私鬼!”吉里雅说,“由于你的过错……”
“住口!”曼齐诺说,“让我听听:为什么重机枪不响了?”
一直射击的重机枪,突然不响了。
曼齐诺看着自己的妻子,担心地问:“出什么事了?子弹没了?”
“……机枪手可能牺牲了……”吉里雅焦急地说,两人都注意地听,然后相互看看,脸上又有了怨恨的表情。
“好吗?”曼齐诺说。
“我刚才说,”吉里雅又嚷道,“由于你的过错,我提心吊胆地过了几个月,你还不愿意让我上来躲躲。”
“母狗!”曼齐诺说,“母狗!我上山是因为……听!枪又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