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第8/9页)

“我们得赶快走才行,”妈说,“要是女儿一身湿透了—那可不知道她会病成什么样子。”

“你还没说出我们要到什么地方去呀。”爸讥讽地提醒她道。

那条路沿着小河转过弯去。她寻找着耕地和被水淹没的田野。在远离大路左方的一座微微隆起的山冈上,耸立着一个被雨水泡得发黑的仓棚。“瞧!”她说,“瞧那儿!我担保那个仓棚里准是干的。我们上那儿去,待到雨停的时候。”

爸叹了一口气。“只怕要让那边的东家赶出来呢。”

在前面的路旁,露西看见了一个红点子。她飞跑到那边。那是一棵瘦瘦的野生天竺葵,上面还有一朵遭过雨打的花。她把那朵花摘下来,小心地扯下一个花瓣,贴在鼻子上。温菲尔德跑过去看。

“给我一瓣吧。”他说。

“不给!这全是我的。是我找到的。”她又把一片红花瓣贴在额头上,活像一颗鲜红的小鸡心。

“喂,露西!给我一瓣吧。快给我。”温菲尔德伸手去抢她手里的花,没有抢着,露西便摊开手掌打了他一耳光。他吃惊地站了一会儿,随后他的嘴唇发颤,眼睛里泪汪汪了。

其余的人赶了上来。“你们在干什么?”妈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他要抢我的花。”

温菲尔德哭着说:“我—我只要讨一瓣—贴在鼻子上。”

“给他一瓣吧,露西。”

“叫他自己去找。这是我的。”

“露西!你给他一瓣。”

露西听出了妈的声调很严厉,便改变了策略。“好吧,”她故意装作和气的样子说,“我来给你贴一瓣。”大人又向前走去了。温菲尔德把鼻子一直伸到她手边。她用舌头舔湿了一片花瓣,使劲冲着他的鼻子贴上去。“你这小王八蛋。”她小声说。温菲尔德用指头摸到了那花瓣,便在鼻子上把它按紧一下。他们随后便从后面赶紧追上去。露西觉得玩笑已经开完了。“拿去,”她说,“这儿还有好些。贴几瓣在你额头上吧。”

大路右边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雨声。妈喊道:“赶快跑。大雨来了。我们从这道篱笆穿过去吧。这条路短些。快跑!鼓一把劲吧,罗莎夏。”他们把那姑娘半扶半拖地带过那条水沟,又搀着她穿过那道篱笆。一会儿,暴风雨便向他们袭击过来了。大雨淋到了他们身上。他们从泥泞中艰难地前进,爬上了那个小小的山坡。雨下得很紧,几乎使仓棚看不见了。雨声咝咝地响,哗啦哗啦地响,风越刮越大,吹着大雨往前跑。两个人扶着罗莎夏走,她脚下滑溜溜的,只好勉强拖着步子走。

“爸!你能背她吗?”

爸弯下身去,把她背在背上。“我们反正湿透了。”他说,“快跑。温菲尔德—露西!快往前跑。”

他们气喘吁吁地跑到了那个雨水浸透的仓棚,踉踉跄跄地走进那敞着的一头。这一头没有门。几件锈了的农具散置着,一把圆盘耙,一架破栽种机,还有一个铁轮子。雨水打着屋顶,水从屋檐上流下来,像门帘似的遮住了进口。爸把罗莎夏轻轻地放在一只油污的木箱上。“谢天谢地!”他说道。

妈说:“也许里面有干草。瞧,那儿有一道门。”她把那扇铰链长了锈的门推开了。“这儿有干草,”她喊道,“你们快进来吧。”

里面是黑沉沉的。板缝当中钻进了一点儿光来。

“躺下吧,罗莎夏,”妈说,“躺下来休息休息。我来想法把你身上弄干。”

温菲尔德说:“妈!”屋顶上的大雨声盖住了他的声音。“妈!”

“什么事?你要什么?”

“你看!那个旮旯里。”

妈望了一眼。黑暗中有两个人影,一个仰卧着的男人和他身边坐着的一个男孩子,他那双眼睛睁得很大,望着这些新来的人。妈向那边望着的时候,那孩子慢慢地站起,向她走过来。他用哭哭啼啼的声音说:“这地方是你们的吗?”

“不是,”妈说,“我们是来躲雨的。我们有个生病的女儿。你们有干的毯子吗?我想借来用一下,好把她的湿衣服换掉。”

那孩子回到角落里去,拿了一条脏了的被子来递给妈。

“谢谢你。”她说,“那个人怎么啦?”

那孩子哭丧着脸,呆板地说:“起初他害了病—现在他快饿死了。”

“什么?”

“快饿死了。是在棉花地上得病的。他六天没吃东西了。”

妈走到那角落里,低下头去看了看那个男人。他大约有五十岁,他那长着胡髭的脸瘦得可怕,睁开的眼睛迷迷糊糊,呆呆地瞪着。那孩子站在她旁边。“是你爸吗?”妈问道。

“是的!他老说不饿,要不就说他刚吃过,把吃的东西都给了我。现在他太虚弱了,简直不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