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不声不响人的烟草(第3/5页)

对于蒙特普西奥人来说这场横死是一件大事,但是外界对此显然并不关心。那个小镇在唐卡洛消失以后又被主教团忘记了。这对于蒙特普西奥人很合适。他们已经习惯了。他们经过教堂关闭的大门前,有时还相互轻声说:“再来一个博佐尼,那不如没有好。”害怕遭到神的什么谴责,又派来了一个新北方人,把他们当无赖对待,嘲笑他们村规习俗,不给他们的孩子施洗礼。

天庭仿佛听到了他们的话。没有人派来,教堂始终门户紧闭,犹如这些大家族的宫殿,一旦消失,在身后留下显赫的气派和干裂的旧石头。

斯科塔兄妹在蒙特普西奥又过起了他们的穷日子。四个人住在拉法埃莱家那个单间房里,拥挤不堪。各人都有活干,带回一些吃的,很少剩余。拉法埃莱打鱼。他自己没有船,但是早晨在港口,有人让他上船干上一天,分他一部分打来的鱼。多梅尼科和朱塞佩则给农场主当苦力。他们去收番茄或橄榄,砍木头,整整好几天冒着酷热,俯身耕种一块什么都不长的土地。至于卡尔梅拉,给他们三人做饭,洗全家的衣物,还给村里的人做些小件刺绣活儿。

他们没有碰一碰他们之间所谓的那笔“纽约钱”。很长时间他们认为这笔钱应该生利去买房子。目前他们必须束紧腰带,耐性等待,一旦时机出现他们就会买的。他们有足够的钱买一幢像样的房子,因为那个时代蒙特普西奥的石头不值钱。橄榄油要比当地的石头堆子贵得多。

可是有一晚,卡尔梅拉喝汤时抬起头来,宣布说:

“应该另作打算了。”

“什么?”朱塞佩问。

“纽约钱,”她解释说,“应该用来做别的,不买房子。”

“可笑,”多梅尼科说,“那我们去哪儿住?”

“我们要是买了房子,”卡尔梅拉反驳说,她对这一切已经思索了好几个小时,“那上帝让你们活一天,你们就得做牛做马流大汗,去赚一天的面包,其他什么也就别指望了。这样一年年过去,不,我们现在有这么点钱,应该买更值得的东西。”

“那是什么呢?”多梅尼科受到触动,问道。

“我还不知道。但是我会找到的。”

卡尔梅拉的道理使三位兄弟听了手足无措。她说得对。这是不容置疑的。买一幢房子,然后又是什么呢?若是能够买上四幢房子,那可以另当别论。应该找到其他办法。

“明天是星期天,”卡尔梅拉又说,“带我一起出去。我要看你们看到的东西,做你们做的事情,过上一整天。我观察。我会找到的。”

这下子,那些男人又不知怎么回答了。在蒙特普西奥,女人不能出门或者只是在白天几个规定的时间出门。如一清早上市场。还有望弥撒,但是自从唐卡洛去世以后,这样的出门机会就不存在了。还有就是摘橄榄、田野收获季节。还有主保瞻礼日。其余时间她们都留在家里,躲在房屋的厚墙头后面,晒不到太阳,避开男人的贪婪。卡尔梅拉说的事违反镇上的生活习俗,但是自从美国回来以后,斯科塔兄弟对妹妹的直觉是完全信任的。

“好吧。”多梅尼科说。

第二天,卡尔梅拉穿上最漂亮的长裙,由三位哥哥伴随着出了门。他们上咖啡馆,在那里像每个礼拜天那样,喝一种搅动肠子心乱跳的浓咖啡。然后他们坐上露天座的一张桌子,玩起了纸牌。卡尔梅拉也在一起,稍稍靠边一点。挺直身子坐在椅子上。她瞧着男人经过。她观察村子的生活。然后他们去拜访几名渔夫朋友。到了晚上,他们沿着加里巴尔第大街散步,来来回回,向认识的人致礼,打听当天的新闻。卡尔梅拉生平第一回在镇上的街道过完整整一天,在这男人的世界里,他们都惊讶地注视她。她听到背后有人议论。大家在问她上街干吗。大家评论她的穿着。但是她满不在乎,一心放在自己的任务上。晚上回到家里,她脱掉了鞋子感到轻松。脚已走痛了。多梅尼科站在她面前瞧着她,一句话不说。

“怎么样?”他终于问。朱塞佩和拉法埃莱抬起头,不出声,为了不漏过她回答的每一个字。

“香烟。”她平静地回答说。

“香烟?”

“是的。应该在蒙特普西奥开一家烟草店。”

多梅尼科容光焕发。烟草店。是的。蒙特普西奥还没有。食品杂货店里出售一些香烟,在市场上也可以找到,但是一家真正的烟草店,没有,在蒙特普西奥确实还没有。卡尔梅拉整天观察男人的生活。老镇上的渔民和大街上的市民唯一共同点,是所有男人都津津有味抽那些小香烟。在阴影里,在喝开胃酒时刻,或者在露天,在工作时间,个个都抽。这里面就有文章可做。开一家烟草店。是的。在大街上。卡尔梅拉有把握。一家烟草店。手可以放在火上发誓。这样的店会顾客盈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