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篇(第6/15页)
R.:这个问题很简单。您指的是外省的才子,而我说的是真正的乡下人。你们这些在京都的有头有脸的人,总是带有一些偏见,这是必须予以纠正的;你们自以为给全法兰西定下了调子,可是,法国有四分之三的人并不知道你们是何许人也。在巴黎卖不掉的书,却让外省的书商大发其财。
N.:您为什么要牺牲我们巴黎书商的利益,让外省的书商发财致富呢?
R.:您会觉得可笑,可我却要坚持这么做。一个作者若想出名,就必须让自己的书在巴黎有人读;而一个作者若想对社会有所贡献,就必须在外省拥有读者。在穷乡僻壤,有多少诚实的人在祖祖辈辈留下的土地上一辈子都在劳作,他们自认为命运不济,像囚徒似的被流放到了那里!在漫长的冬夜,他们没人交往,只好待在炉火旁,阅读那些偶然弄到的有趣的闲书,借以排忧遣愁,消磨时光。他们朴实单纯,既不标榜自己有才华,也不以才子自居;他们读书只是为了消愁解闷,而不是为了从中受益;伦理道德和哲学一类的书籍,对于他们来说仿佛并不存在,因此,为他们去写这类书籍,纯属枉然,他们根本就不会去看这种书的。然而,你们的小说,非但没能让他们乐天安命,反而让他们觉得自己的生存状况更加的苦涩悲惨。他们视自己居住的穷乡僻壤是可怕的荒漠野地;本是看点小说,消磨几个小时的,可却让他们痛苦难耐上好几个月,空悲叹,空烦恼。我为什么就不可大胆地去设想,我的这本书尽管可能与其他许多很糟糕的书一样,有幸偶然落到这些乡村居民手中,我书中所描绘的快乐生活与他们的境况贴近,以致他们看了之后,便安下心来,好好地过日子了?我很高兴地想象着,一对夫妇共读这本书信集,从中汲取到新的勇气,勇于承担繁重的劳动,也许还会对自己的劳动有了新的认识,认为这种劳动是有益的。当他们看到这对夫妇生活得那么幸福美满时,他们怎么会不以这对模范夫妇为榜样呢?书中谈情说爱的话语虽然并不多,但夫妻间的感情却被描写得那么美好,他们看了,能不心动吗?他们自己的夫妻生活能不更加亲密吗?他们看了这本书信集之后,肯定不会再去悲叹自己的命运,也不会再去抱怨生活的艰辛了。恰恰相反,他们周围的一切似乎将会有一种更加令人笑逐颜开的面貌;他们会觉得自己的劳动更加的高尚;他们将重又体会到大自然带给他们的乐趣;真实的自然情感将重又在他们心中复活;他们看到幸福近在咫尺,将会努力学会去享受幸福。他们将仍旧从事自己以往的工作,但却是怀着不同的心境去完成的,并且将以真正的主人的身份,而不像以前那样以农民的身份去完成它。
N.:到目前为止,一切都挺不错的。丈夫也好,妻子也好,母亲也好,全都……可是,年轻姑娘们呢?您怎么只字不提呀?
R.:是没提。一个正派的姑娘根本就不看爱情小说的。如果一个女孩子尽管看到这种书名,仍旧照读不误,而且还声称不怕它会带给她的坏的影响,那她纯粹是在撒谎,因为恶果已经造成了,所以她才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并不害怕。
N.:说得好啊!色情小说的作家们,快来听听吧,有人在替你们伸张正义了。
R.:是的,如果他们真心实意地这么做,而且其作品的目的也都不错的话。
N.:以此为标准来看,您也如此吗?
R.:我过于傲岸,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不过,朱丽倒是为自己定了一条评判书籍的标准[6],如果您认为她的标准正确的话,您就用它来评论我的这本著作吧。人们总想让年轻人从阅读小说中有所收获,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会比这种想法更荒谬的了,这无异于放火烧屋,以便让水泵发挥效用。根据这种荒谬的想法,人们并不是在把这类作品的伦理道德引向其目标,而是让这种伦理道德指向年轻姑娘[7],根本不去考虑年轻姑娘与他们所抱怨的放荡行为是否真的有什么关系。一般来说,尽管她们春心荡漾,但她们的行为举止还是端庄的。她们听自己母亲的话,准备仿效自己的母亲。如果母亲尽职尽责的话,可以肯定,女儿也一定是会履行自己的职责义务的。
N.:就这一点而言,情况正好与您所说的相反。似乎在性的方面,必须有一个放荡时期似的,或在婚前,或在婚后。这是一种坏的酵母,迟早会发酵,酿成大错的。在讲求门风的人家,姑娘们轻佻,妇女则很端重,而在道德欠佳的人家,情况恰好相反。前一种人家担心的是越轨行为,而后一种人家担心的则是丑闻:问题是别被别人当场抓住,不被抓住,犯了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