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分(第8/48页)

“绅士,”他对我说道,“您在赋予我‘朋友’的神圣称号时,教会了我要无愧于此一称号。我已经完成了您责成我完成的任务了,可是,我发现您现在有点忘乎所以,所以我不得不提醒您要好自为之。您挣脱了一个枷锁,可是又套上了另一个枷锁。这两套枷锁您都不应该去戴。如果这桩婚事仅仅是牵涉到地位之悬殊,那倒也罢了,我可能只是会对您说:‘您想想吧,您是英国绅士,您要么抛弃上流社会的荣誉,要么就尊重社会舆论。’这桩婚事可是有损名声的呀!……您!……好好选择您的配偶吧。她光是很贤惠还不够的,还应该是毫无瑕疵的……能成为爱德华·波姆斯顿的妻子的人不是很轻易地就能找得到的。您看看我做了些什么吧。”

于是,他把那封信递给了我。是劳尔的信。我激动不已地把信拆开来。“爱情胜利了,”她在信中对我说,“您想娶我为妻,我非常高兴。但您的朋友向我指出了我的职责,我无怨无悔地照他的话做了。如果败坏了您的名声的话,我的生活是不会幸福的;如果保持住您的名声的话,我自己脸上也光彩。牺牲我一生的幸福去完成这样一个极其残酷的职责,将会让我忘掉我年轻时的耻辱。永别了,自此刻起,我就不用您照顾了,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永别了。唉,爱德华!不要因为我从您的生活中消失而颓丧,这是我最大的心愿,您要满足我。也不要让另一个女人在您的心中占据我未能占据的位置。世上有一颗心生就是为您而跳动的,那就是劳尔的心。”

我心中难受极了,说不出话来。圣普乐见我不说话,随即便告诉我说,在我走了之后,她就去她曾经住过的那座修道院当修女了,并告诉我说,罗马教廷得知她想嫁给一个路德派教徒后,就不许我再去见她。他坦率地承认,这一切都是他与劳尔商量妥了之后安排的。“一开始,我并没有尽我所能地激烈反对您的计划,”他接着说道,“因为我担心您又会回到侯爵夫人身边去,而且,我想用劳尔的感情来使您忘却对侯爵夫人的旧情。渐渐地,当我发现您越陷越深时,我就想给您晓以利害,然而,鉴于我过去所走的那些弯路,我知道理智在这种时候是不起作用的,于是,我就去摸摸劳尔的底。我发现她的心底里有着那种只有真正懂得爱的人才有的宽阔胸怀,因此我便鼓励她做出了她所做的那种牺牲。当她知道您绝对不会瞧不起她时,她便鼓足了勇气,采取了使她无愧于您的敬重的行动。她已尽到了她的责任,现在该看您的了。”

随后,他心情激动走上前来紧搂住我说:“朋友,这是上苍为我们安排的共同命运,我从中看到了它为我们制定的那个共同的准则。谈情说爱的时期已经过去,友情为重的时期开始了。我的心将只听从友情的神圣呼唤,它只认准把我与你紧紧地连在一起的那一条纽带。你想去哪儿定居,由你决定,去克拉朗、牛津郡、伦敦、巴黎或罗马都行,只要是我俩能够待在一起。去你想去的地方,寻找一处安身之所,无论天涯海角,我都永远跟随着你。我向无处不在的上帝庄严起誓,我只有到死的时候才会离开你。”

我感动至极。这个年轻人热情似火的忠诚与激越的神情在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我忘掉了侯爵夫人和劳尔。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从他在这件事上采取的坚决行动来看,我知道他是真的康复了,你们的苦心没有白费;总而言之,从他真心实意地发誓永远跟随着我来看,我敢断言,他把美德看得重于往日的恋情。因此,我可以完全放心地把他带回到你们身边去。是的,亲爱的沃尔玛,他完全有资格教育你们的孩子,而且,住在你们家,你们可以完全放心。

没几天之后,我得知侯爵夫人去世了。其实,在我的心中,她早已死了,所以,失去她并没让我难过。在这之前,我一直把婚姻看做是人自出生时起对自己的同类、对自己的国家所欠下的一笔债,因此,我之所以结婚,与其说是为了爱情,不如说是为了履行自己的义务。现在,我的这种看法改变了。并不是每个人都必须履行结婚这个义务的;这个义务的履行与否,完全取决于每个人命中注定的社会地位:就平头百姓、匠人、农民、真正有用之人而言,不结婚是不允许的,而对于那些人人心向神往但却如愿以偿甚少的统治阶层的人来说,独身生活是允许的,而且也是合适的。否则,平头百姓人数就会减少,而由平头百姓负担的人就越来越多。普通人将总是有很多的主人在管着自己,英国就缺少农民而不缺贵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