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分(第4/48页)

如果换一种方法,我肯定是无法收场,难以下台。有一次,我发现玩笑开过了头,弄假成真了。那是有一天的晚上,他在为我俩的二重唱伴奏,唱的是雷奥[3]的那首朴实动听的《好友瓦多之死》。我在漫不经心地唱;可我却唱得很认真,我的一只手是放在羽管键琴上的,在唱到最悲怆的地方时,我很激动,这时候,他在我手上吻了一下,我心里感到甜丝丝的。我不太懂爱之吻,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朋友之间,即使是在我俩这么亲密的朋友之间,也绝没有奉献过或接受过这样的吻的。喏!亲爱的表妹,当一个人经历了这样的时刻之后,独自回忆当时的情景,浮想联翩时,他会是什么样的一种心情呀?我么,我当时就唱不下去了,说是要跳舞,便邀请哲学家共舞起来。我们几乎是在露天地里吃的晚饭;我们一直玩到深夜;我浑身乏力,累得不行,一觉睡到大天亮。

因此,我完全有理由不必忸忸怩怩,也不用改变态度,因为需要改变态度举止的时刻已经不远,无须提前做出改变。矜持自重、故作清高的时候还为时尚早,趁自己现在刚年方二十,我要尽快地享受自己的权利,因为,女人一过三十,再疯疯癫癫的就要被人耻笑了。你那位吹毛求疵的朋友竟然说我再过六个月就不能再用手指头拌沙拉了[4]。等着瞧吧!为了回击他对我的挖苦,我说六年后我要给他用手拌一份沙拉,还得让他吃下肚去。好了,我们还是谈正题吧。

一个人如果说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的话,那他至少应该控制自己的行为举止。毫无疑问,我会祈求上苍赐我一颗更加平静的心,但是,我能否在生命的最后一息向我们的最高审判者献上像去年冬天那样的无过无邪的一生呢?说实在的,在这个唯一可能让我犯下罪孽的男人身边,我没有做过任何可以自责的事情。可是,我亲爱的,自从他走了之后,情况就不一样了:他不在时,我已习惯于想他,所以白日里,每时每刻我都在思念他;我觉得我脑海中他的形象比他本人对我更加的危险。他远离我时,我心里想念着他,他在身边时,我就说笑疯癫:让他回来好了,我不再怕他了。

他远在他乡,我本已愁绪难消,现在又增添了一种思念,担忧。如果你把这一切都认为是爱情的缘故,那你可就错了;我的忧愁中有着友情的成分。自从他们走了之后,我就发现你面色苍白,容颜憔悴,我每时每刻都担心你会一下子病倒。我这倒不是瞎操心,而是真的有点害怕。我很清楚,梦并不一定是事实,但我却总在担心,梦醒之后,事情会果然发生的。直到我看见你身体复原,面色又呈现红晕之后,我才不再做那种噩梦,才睡上了安稳觉。无论我这种急迫的心情中是否夹杂着我所未能觉察到的私心杂念,反正我敢肯定的是,如果他能突然归来,傻乎乎地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不管花多大的代价也是心甘情愿的。你难看的气色消失了,我那无谓的担忧也终于随之化作乌有了。见到你身体康泰,食欲大增,我比看见你在说笑还要高兴;你在饭桌上大发议论,说我不该杞人忧天,我真的是打心眼儿里感到开心,不过,话说回来,我的担忧早已全都没有了。最可喜的是,他回来了,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我对他的归来都感到欣喜宽慰。他的归来不仅不让我感到害怕,反而让我心里踏实了。见到了他,我立刻就不再为你担心,我也可以好好休息了。表妹,你永远是我的朋友,我也永远是你的朋友,我敢向你保证,只要我有了你,我就永远是你的知己……啊,上帝!我怎么老觉得有什么事让自己又担忧又揪心呀!可我怎么会弄不清是什么原因呢?啊!亲爱的表妹,难道非要有这么一天,我们两人有一个会先死去吗?遭到这么残酷命运的人真是不幸呀!活着的那一位也就不会有心思再继续活下去了,倒不如先另一位而死的好!

你能告诉我,我为何如此这般地无病呻吟吗?让这些疑神疑鬼的胡思乱想见鬼去吧!我们别谈死不死的了,来谈谈婚姻大事吧,这个话题谈起来让人开心。这个问题你丈夫早就考虑到了,如果他不跟我谈起的话,我也许永远也不会想到的。自从他同我谈了之后,我有时候也在思考这一问题,但总是抱着一种不屑的态度。算了吧!考虑多了,年轻寡妇会变成老太婆的。如果我再嫁人,有了孩子的话,我就会以为自己像是前夫的孩子的奶奶了。我知道,你这完全是出于好心,才不把你女友的名声不当一回事的,才把自己的这份热心劲儿看做是自己的一种小小的善行义举的。那好!我就告诉你吧,你出于好心而提出的让我再嫁的种种理由,是经不起我的稍加驳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