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 I(第6/48页)
夜晚。军团统领卢格杜尼乌斯亲自派了卫队把守我们几人的帐篷,因为谁也不知道我们有什么敌人、事态会怎样发展。我们四人一同在屋大维的帐篷里,就着草席或坐或卧,围着地上摇曳的提灯。有时屋大维会起身去一张行军凳上就座,远离光亮,让脸落在阴影中。很多人从阿波罗尼亚来了,探听消息,出谋献策,伸出援手;卢格杜尼乌斯已提出,我们需要时可以调度军团。现在屋大维要求不见外人;他向我们提起找过他的访客。
“他们知道的还不及我们多,言词间只是为了他们自己的运势打算。昨天——”他稍一停顿,看了看黑暗中的什么东西——“昨天,他们都像是我的朋友。现在我不能信任他们。”他再次停顿,凑近我们,手按住我的肩膀,“这些事我只和你们三个谈,你们是我真正的朋友。”
梅赛纳斯开了口,嗓子已变得低沉,不再有他偶尔露出的娘娘腔的尖音:“连我们都别信任,虽然我们爱你。从这一刻开始,只在你必须信任的时候信我们吧。”
屋大维蓦然转身离开我们,背向光亮,哽咽地说:“我知道。我连这都知道。”
我们谈到了必需的行动。
阿格里帕说我们必须一无所为,因我们对于理智行动的依据一无所知。在提灯忽明忽暗的光线中,凭他的声音和他的严肃,他也可能是个老人。“我们在这里是安全的,起码目前是;这个军团将会对我们忠诚——卢格杜尼乌斯做了保证。审察时势,现在可能有一场大叛变,也许已经有军队派出来捉拿我们,就像当年苏拉派兵抓捕马略的后代——尤利乌斯·恺撒自己也在其中。我们也许不会有他当年那么走运。我们背后有马其顿尼亚的山岭,有这个军团对抗,他们追不过来。无论如何,我们需要时间收集消息;不管消息好坏,我们也不要因妄动而贻害我们的地位。我们必须在眼前的安全中等待。”
屋大维,轻轻地:“我舅公有一次跟我说,太审慎可能会像太鲁莽一样,是确定无疑的死亡之路。”
我忽然发现自己站了起来;有个力量凭依着我,我说话的声音不像是自己的:“我要把你称作恺撒,因为我知道他愿意让你做他的儿子。”
屋大维看着我;我相信,他未曾有过这个想法。“那是太早了,”他慢慢地说,“但是我会记得第一个用这名字称呼我的人是萨尔维迭努斯。”
我说:“如果他愿意让你做他的儿子,他也会希望你像他那样行动。阿格里帕说了,我们在这里有一个效忠的军团;如果我们当机立断要求联盟的话,马其顿尼亚的其余五个军团也会像卢格杜尼乌斯一样响应的。因为如果说我们对后续的事态一无所知,他们更甚。照我说,我们不如带着手中的军团开赴罗马,接掌那里现有的权力。”
屋大维:“然后呢?我们不知道那边有什么权力;我们不知道什么人会反对我们。我们甚至不知道什么人杀了他。”
我:“我们得到那权力就可以改变它。至于什么人会反对我们,我们无法知道。但如果安东尼的军团和我们联手,那么——”
屋大维,慢慢地:“我们甚至不知道什么人杀了他。我们不知道他的敌人,便无法知道我们自己的敌人。”
梅赛纳斯叹息,起身,摇头。“我们谈到行动,谈到我们将要做的,但是没有谈到行动要达到的目的。”他注视屋大维,“我的朋友,且不论我们的行动,你希望完成的是什么?”
屋大维一时没有言语。然后他轮流看了看我们每个人,神情专注。“现在我对你们大家也对众神起誓,如果命运让我活下来,我会向谋杀我舅公的人报仇雪恨,不管他们是谁。”
梅赛纳斯,点着头:“那么我们第一个目标是保证那种命运,以便你能践行誓言。我们得生存下来。为此我们必须审慎地行动——但我们必须行动。”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讲话的态度仿佛我们是学童。“我们的朋友阿格里帕建议大家安全地留在这里,直到得知行动应采取的方向。但是留在这里便是留在无知之中。罗马会有消息传来——但那会是混杂着事实的谣言、混杂着私利的事实,最后私利与党争就会成了我们一切所知的来源。”他转向我。“我们冲动的朋友萨尔维迭努斯提议马上出击,趁着也许正是世界大乱的时刻抢占优势。在黑暗中跟怯懦的对手赛跑,或许能帮你赢得比赛,但也或许让你坠入一个你看不见的悬崖,或者将你带到一个你不愿看到的地方。不成……全罗马都会知道屋大维接到了舅公的死讯。他会悄然返回,带着朋友,怀着悲痛——但没有带着可能让敌友双方都高兴的兵卒。没有军队会攻击四个给亲人奔丧的小伙子和少数仆人;他们周围也不会聚集势力,勾起敌人的警惕,并促使他们下决心。况且如果会有谋杀,四个人比一个军团能逃跑得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