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的城堡 第二章(第6/12页)

总之,派克斯说这些的时候很优雅。人们都在那里听他讲。这就说明除了特雷佩尔太太以外,其他所有人声乐队的成员都在炫耀自己独一无二的音符。你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拦住他们,要求听他们的音符,而他们会十分自然地,把那个音符展示出来,就像是铜管发出来的一样,但那是人发出的声音。实际上,他们随身带着它(装在心里或者带在身上),就像派克斯所想像的一样,它就会像香水,像记忆或者是疾病。就这样,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就成了那个音符。当受人尊敬的哈泽克死的时候(肝硬化),对所有人来说,死的不仅仅是受人尊敬的哈泽克,特别是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死的也是人声演奏中的升半音的F。其他两个升半音的F(沃克先生和巴尔迪尼先生)不断地说着纪念他的话。派克斯为了纪念他,为乐队和人声乐器即兴创作了一首回旋曲,除了那个刚刚去世的音符,用了其他所有的音符。这件事情让人十分感动。

事情就是这样。

——对不起,派克斯……

——什么事,布拉斯?

——我想告诉您迈泽尔医生缺席。

——有人看见医生了吗?

——医生不在,他去奥内瓦家了,好像是奥内瓦太太有什么阵痛……

派克斯摇了摇头。

——医生是什么音符?

——是E。

——这样吧,我来发这个音……

——派克斯,如果您愿意,我发E,阿特发我的B……

——不要把问题复杂化,好吗?我发咪的音……大家各发各的音符,我来发E。

——医生以前唱得很棒……

——好啦,好啦,下次让他好好发这个音吧,我们现在开始……拜托了,安静。

三十六双眼睛注视着派克斯。

——今天晚上我们排练《着魔的森林》和《故乡的树林》。第一部分轻声,重奏时加强,记住我说的,好了,各就各位。像以前一样:你们要投入地演奏音乐。准备好了吗?

两个小时后,派克斯和佩特,佩特和派克斯,他们都回家了。在黑暗中他们向阿贝格寡妇的小别墅走去。他们一个在那里有一间房间,终生提供膳宿;另一个在那里有一张床,临时的,类似于儿子。派克斯吹着《着魔的森林》和《故乡的森林》的旋律。佩特走路的时候把一只脚放在另一只脚前面,就像走在一根钢丝上,那钢丝架在一个四百米深的峡谷上,或许更深。

——告诉我,派克斯……

——嗯……

——我将来会有一个音符吗?

——你当然会有的。

——那是什么时候呢?

——迟早的事。

——迟早是什么时候?

——可能到你长大了,可以穿上那件茄克的时候。

——那将是个什么音符呢?

——我不知道,孩子。但到时候你会辦认出来的。

——你确信吗?

——我发誓。

佩特又在他想像的绳索上走路。好在就是他掉下去,也不会有什么事。那是一个很深的峡谷,但那是一个好心的峡谷,任凭你在那里失足。

——告诉我,派克斯……

——嗯……

——你也有那个音符,是不是?

沉默。

——那是什么音符,派克斯?

沉默。

——派克斯……

沉默。

说实话,派克斯并没有自己的音符。他开始一天天变老,他会演奏一千种乐器,他也发明了很多乐器,他头脑里无尽的声音在回旋,他能看见声音,这跟听到它不是一回事,他知道那些声音的颜色,一个又一个,他能听到一块躺在那里的石头的演奏,但是他没有自己的音符。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他内心有太多的音符,所以很难找到属于自己的了。很难解释清楚。就这样。无限个音符淹没了属于他的那个音符,就像是海洋吞没了一滴眼泪。你要重新找到它一定得煞费苦心……可能要用一生的时间。派克斯的一生。一件别人很难理解的事情。或许有人到过那里,在那个下着倾盆大雨的夜晚,桂尼芭的钟楼敲响了十一点,如果他亲眼看见,如果在那个夜里他看见派克斯,或许才能够理解。那样,他也许会理解。天在下雨,上帝把它传递下来,桂尼芭的钟楼开始敲响十一点。那么,得亲自在那里待着。在那个时刻,在那里待过。为了理解那一切的一切。

铁路工程师名叫伯内蒂。穿着非常典雅,头发稀疏,身上香气袭人。他过分频繁地看自己的怀表,好像公务缠身,急着要走的样子。实际上那是他多年以前养成的习惯,那一天是圣特里滋节,在混乱之中,他的表被偷了,那块表与现在这块相似,是家传的珍贵纪念品。他不是在看时间,他是看表还在不在。他坐了三个小时的马车,到达桂尼芭的时候,他简洁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