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与赞美诗(第2/3页)
在这位警察的头脑里,怎么也不可能想到苏贝就是嫌疑犯。砸了橱窗的人不会还留在原处,与法律的走卒在那里调侃,他们早就拔腿跑了。警察看到不远处有个人正在跑着去搭一辆车,于是,挥舞着警棍,追了上去。苏贝大失所望,悻悻地走开了,他两次都没有成功。
在街道的对面,有一家不太起眼的饭店。这是一家大众化的餐馆,专为肚子大而钱袋瘪的人们服务。那里空气污浊,碗盘也都是粗瓷的;那里汤羹淡如水,餐巾薄如绢。苏贝走进这家饭店,他的破旧的裤子和鞋子都没有引起侍者的注意。他大摇大摆地坐在了一张桌子前,吃了牛排,薄煎饼,炸面饼圈和馅饼。末了,苏贝站起来告诉侍者,他身上没有钱,付不起账。
“好了,现在赶紧喊一个警察来吧,”苏贝说,“不要叫大爷我久等。”
“对付你这样的人,用不着警察,”侍者说,他的声音像奶油蛋糕,眼睛像曼哈顿鸡尾酒里的红樱桃,“嘿,你这个骗子!”
两个侍者架着苏贝,将他左耳贴地,狠狠地摔在了便道坚硬的水泥地面上。苏贝摔得像散了架似的,宛如木工用的折尺。他一节一节地硬撑着站了起来,掸去了身上的尘土。想要被警察抓起来似乎只是一个玫瑰色的梦了,那座岛屿也离他越来越遥远了。一个站在不远处药店门口的警察见到此景,哈哈地笑着,走到街道上去了。
苏贝一直往前走,直到走出了五个街区后,他才再次鼓起了去寻求被捕的勇气。这一次,机会来得很巧,照他的话说,那简直是“唾手可得”。一位穿着朴实、颇有风韵的年轻女子正站在一家店铺的橱窗前,饶有兴味地瞅着橱窗里刮胡子用的杯子和墨水台。在离橱窗两码远的地方,就有一个大个子警察靠在一个消防水龙头上,满脸上都是严肃的表情。
苏贝打算装扮成一个卑鄙下流、惹人讨厌的“调情者”。他调情之对象的楚楚动人、风度翩翩,以及这位有责任心的警察的近在咫尺,都叫他相信这一次他很快就能得手了。他高兴地想到他很快就可以上到那个小小的安乐岛上去过冬了。
苏贝整了整女教士送给他的活结领带,把他皱巴巴的衬衣袖口拽了出来,将他的帽子歪戴在脑壳上,侧着身子朝着这位女子走了过去。他向女子使着眼色,时而突然的咳嗽和“哼唧”几声,时而嬉皮笑脸、色胆包天地说着一些叫人脸红的脏话。用眼睛的余光,苏贝看到那个警察已经牢牢地盯住了他。那位年轻的女子向后挪了几步,还是专注地瞧着那些刮胡子用的水杯。苏贝跟着朝前走了几步,大胆地站到了这位女子的旁边,抬了抬帽子说:
“啊哈,美人儿!想不想到我家里去玩玩?”
那位警察还在盯视着。这位受到骚扰的年轻女子只需要朝着警察那边招招手,苏贝就可能会踏上前往岛上避难所的旅程了。在想象中,苏贝似乎已经感受到了警察局里的舒适和温暖。不料,那位年轻的女子却扭过头来回望着他,伸出了一只手,拽住了苏贝的袖口。
“当然可以啦,迈克,”女子欢快地说,“倘若你肯请我喝杯啤酒的话。要不是警察一直朝我们这边看着,我早就跟你说话了。”
年轻女子像常春藤盘绕橡树那样,依偎在苏贝的身边。接着他们在警察面前走过,苏贝心中充满了失望。他似乎注定是自由的了。
在下一个拐角,苏贝甩掉他的女伴,跑开了。后来,他停在了一条每晚都是灯火通明的街道上,那里有最激昂的歌声,有山盟海誓和欢声笑语。身着裘皮大衣的女人和穿着厚大衣的男人在严寒中兴高采烈地走动。苏贝突然无端地感到了一阵恐惧,冥冥之中一定是有一种可怕的魔咒在起作用,使他再也无望进监狱了。这个想法更是叫他有点慌乱起来。在他看到一个警察耀武扬威地正在一家灯火辉煌的剧院门前巡逻时,他即刻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扰乱起社会治安来。
在人行道上,苏贝用他那沙哑的声音,扯起嗓子,喊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话。他手舞足蹈,时而胡言乱语,时而哭天喊地。
警察挥着警棍,转过了身去,背对着苏贝,向一个过路的人说:
“这是耶鲁大学的学生,在庆祝他们球赛的胜利,他们给哈特福德学院吃了个鸭蛋。虽然很吵闹,可是不碍事。我们已经接到指示,不必干涉。”
苏贝一下子泄了气,不再无用地喧嚷了。难道警察就这样永远地不会来逮他了吗?在他的想象中,布莱克韦尔岛变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阿卡狄亚[27]了。对着迎面袭来的寒风,苏贝扣紧了他(单薄的)上衣的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