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踩着尸体……(第7/9页)

“对任何事情,你从来不认真。”她用痛苦和愤怒的声音在哭喊,“在这世界上,你为了自己肮脏的前途,对其他的一切都无所谓,而且是绝对无所谓!你从来不把我放在心上,也没有把你的政治主张放在心上,你一直对我说假话!如果你真的站在共产党一边,你现在还会同枪毙共产党人的刽子手相处得这样好吗?”

亨德里克脸色苍白,像块桌布。他站起来说:“够了!”朱丽叶却哈哈大笑,笑声响彻整个咖啡馆,幸而周围无人,这帮了亨德里克的大忙。“够了!!”朱丽叶学着他的腔调说,同时愤怒地露出她的牙齿,“够了!不错,对你确实是够了!可是多少年来,我虽不乐意,却偏偏要扮演一个野女人的角色,而现在你顿时想当男子汉大丈夫!够了,够了,不错,你现在再也不需要我了……也许现在全国挨打的人太多了?是不是已经有人代替我来为你付出心血?!呸,你这个无赖!一个卑鄙的无赖!”

朱丽叶用手捂着脸,身子因呜咽而抽动着。“我能理解,你的妻子——那个巴尔巴拉为什么在你身边待不下去了,”她从泪水涟涟的指缝中蹦出话来,“我仔细看过她,她嫁给你,真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亨德里克已经走到了门边,那张钞票还留在朱丽叶面前的桌子上。

但特巴布公主朱丽叶可不会这么轻易地让人甩掉,她决不让步。她十分清楚,这次她只要一让步,就永远失去了他——她的亨德里克,她的白人奴隶,她的主子,她的海因茨。除了他,朱丽叶再也没有别的依靠了。当亨德里克和上层阶级小姐巴尔巴拉结婚时,朱丽叶还是对自己充满了信心,毫无畏惧。她知道:亨德里克会回到她——他的“黑色维纳斯”身边来的。可如今情况今非昔比,如今关系到亨德里克的前程,亨德里克要把她打发到巴黎去。她过去名叫马滕斯,如果她父亲不因疟疾死在刚果河畔,今天准是一个声名赫赫的纳粹分子。

可怜的黑色女郎朱丽叶通过写信、打电话继续给亨德里克制造麻烦,使他惴惴不安。后来她到剧院门前去窥视,等他演完戏离开剧院时——幸而只有他一个人——她就闪电似的出现在他面前,穿着绿靴子和短裙,胸脯高高耸起,龇着闪闪发亮的牙齿。亨德里克吓得直挥胳膊,像要赶走魔鬼似的。他三步并作两步,急急忙忙奔向他的奔驰小轿车。朱丽叶在他后面发出刺耳的笑声。等他坐进汽车并开动后,朱丽叶喊道:“我还要回来!从现在起,我每晚都要来!”她幸灾乐祸地威胁他。她疯了,也许是由于对他的背叛行为感到痛心和失望,也许是她喝醉了。她把红鞭子握在手里,那可是她同亨德里克的联系纽带啊。

这种可怕场面不能再重复了。亨德里克只好去求他的胖子恩人——总理,帮助他摆脱困境。除此以外,别无他法,只有总理才能解救他。不过,这可是个冒风险的玩意儿。那个当权派会失去耐心,收回对他的全部恩宠的。但亨德里克必须采取果断措施,不然免不了要当场出丑。

亨德里克要求谒见总理,并向他再次作全面忏悔。总理对这位宠儿过于淫荡的行为和由此产生的尴尬险境感到意外。不过,他也觉得十分有趣,所以大加谅解。“我们不是纯洁的天使。”总理说。亨德里克真心地被这种宽宏大量的气度所感动。“一个黑色女郎在国家剧院门前挥舞鞭子,”总理开心得咯咯直笑,“真是妙不可言!那我们该怎么办?要让这女人从那里消失,就这样……”

亨德里克并不想把特巴布公主朱丽叶处死,因此轻声地请求:“不要过分伤害她!”“噢,噢,”总理用手指威胁亨德里克,揶揄地说,“您似乎和那美人还藕断丝连哪!您被她彻底征服了吧!交给我去办吧!”他慈祥地安慰亨德里克。

就在当天,两个彬彬有礼但又态度强硬的汉子,出现在不幸的朱丽叶面前,通知她已经被捕。特巴布公主朱丽叶尖声叫道:“这是为什么?”这两个汉子用强硬的语气轻声命令:“跟我们走!”她只好呜咽地申诉:“我可没有干坏事……”

屋子前停着一辆囚车。两个汉子阴险地但有礼貌地请朱丽叶上车。汽车行驶了好久。朱丽叶又哭又闹,要求知道把她带到哪里去。没有人理她,于是她就大声喊叫。但当她感到自己的胳膊被押送者用一只铁腕紧紧抓得发痛时,就一声不吭了。她知道,辩解申诉都已无济于事,继续叫喊甚至会断送自己的性命。即使不叫,她的命也同样是完了,亨德里克动用一切国家力量来对付她,要把这个手无寸铁的女人从他前进的路上除掉……她的双眸因恐怖而圆睁,像失明者一样,目光呆滞地盯着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