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父亲(第5/7页)
“抱歉,真抱歉。”他说,伸手去拿手帕。
“不用这么说。为一个人哭泣永远不用说抱歉。”她简直是在叫。他看着她,仿佛她说了世上最有哲理的话。
“您得吃点东西,”她说,“我去端盘吃的来。有什么想吃的吗?”
他摇了摇头说: “随便。”
她跑下楼,一瞬间就明白了被需要和被要求的区别。她在厨房里做了一份烤猪肉三明治,在肉外面裹上辣酱汁。想到他那顶起衬衫的可爱肚腩,她又在托盘上加了一瓶啤酒和一瓶冰水。L疑惑地看着食物,留心回答了她未曾说出口的问题:“是给那个死掉的人的兄弟的。”
“我放的酱太多了吗?”他咬着三明治时,她问道。
他摇了摇头,“非常好。您怎么知道的?”
留心笑了,“辛克莱先生,如果您需要什么就直接告诉我好了。随便什么。”
“叫我诺克斯吧。”
“我叫留心。”她说,心想,我得赶紧出去,不然我就要吻他的肚子了。
诺克斯·辛克莱待了六天,正好够他安排、准备、运送尸体回印第安纳州。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灿烂。留心帮他打电话、汇钱、跑港口开死亡证明。就像任何优秀的酒店经理对待客人溺亡的事件一样,精心照顾他。
这只是借口。实际原因是像吉米·威瑟斯彭(吉米· 威瑟斯彭(Jimmy Witherspoon,1920-1997),美国黑人布鲁斯歌手。)歌里唱的,“我想这么做,与你何干”。当她的丈夫在晚上应酬宾客或是在早晨补觉时,她心满意足地依偎在他的肚子上抚摸它。她让诺克斯谈他的兄弟,他的生活,只是为了听他的北方口音。她很讶异竟然有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男人要她,还觉得她有趣,聪明,性感。这就是快乐的感觉了吧。
他们彼此许诺“天长地久”。他六个星期后会回来,然后他们一起远走高飞。六周以来“爸爸”的钓鱼派对让她解脱,夜晚的喃喃低语则令她悲哀。她计划得非常周密,连L都没有发觉:新衣服装在两个旅行箱里,钱从保险柜里慢慢地一点点拿走。
他一直都没有出现。
她给他在印第安纳的家里打电话。一个女人接的。留心挂了。然后又打了一次,和她通话。
“是辛克莱家吗?”
“是的。”声音很温暖,很亲切。
“请问我能和辛克莱先生说话吗?”
“对不起,他不在家。需要转告他什么吗?”
“不用了。再见。嗯,我是说,谢谢。”
再打一遍。那个温暖的声音接起来,说:“我是辛克莱太太。有什么事吗?”
“我是柯西太太。是从辛克莱先生,呃,住过的酒店打来的。”
“哦。出了什么问题吗?”
“没有。呃,您是他夫人?”
“谁的夫人?”
“诺克斯。诺克斯·辛克莱,我是说。”
“哦,不是,亲爱的。我是他母亲。”
“哦,好的。能麻烦您告诉他,让他给我打个电话吗?柯西太太,号码是……”
他一直都没有打来。留心又打了七次,最后他母亲说:“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亲爱的。他失去了一个兄弟。请别再打电话来了。”
她破碎的心很快就修复了,因为她发现,在被人质疑和怜悯十五年之后,她怀孕了。尽管总是“不在家”的诺克斯让她很伤心,但她随时愿意用父亲来交换孩子。她满脸笑容,满心期待,感觉自己心中充满慈爱与慷慨。独一无二,但并不孤单;无比珍贵,且无需证明。开始是一点点滴血,之后是大量的血块,但她并没有警觉,因为她的乳房一直在胀大,食欲也一直非常好。拉尔夫医生告诉她可以放心,一切都很平安。她的体重增长像梅的眼神一般凶猛,像“爸爸”的微笑一般稳定。她已经十一个月没来月经了,而且还可能有十一个月不来,假如不是L让她坐下来,扇了她一耳光——狠狠地——然后看着她的眼睛说:“醒醒吧,姑娘。你的灶是凉的。”在几个月的黑暗、人们的窃笑和“爸爸”的躲避之后,她确实醒过来了。瘦得像个巫婆,骑在扫帚上飞入白昼。
那个母亲喂完了奶,把小宝宝放在肩上摇着。一前一后。一前一后。教会来的那些人,被升起的月亮照得发白,三三两两地离开草地。吃得太饱。快乐地说着再见。
她怀的是男孩,她很确定。如果生下他来,她就不用再悄悄溜出来,让一个无法无天的姑娘开车带自己去一座摇摇欲坠的酒店,以努力保住自己的地位了。
留心拿出钥匙,发现门上的玻璃破了。
“有人闯进来过。”
“有可能。”朱妮尔边说边打开门。
留心跟着进去,等朱妮尔翻着购物袋里的工具:灯泡、剪刀、笔、手电筒。还有一个多小时天才黑,因此她们很容易就爬上了三楼,找到了阁楼折叠梯上垂下的链子。现在需要手电筒了,朱妮尔要在天花板上找到灯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