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 第二夜(第8/9页)

“可是怎样呢?”我大声问,急于听到事情的结局。

“可是至今没露面!”娜斯简卡似乎鼓足了勇气才回答,“音信全无……”

她说到这里顿住,沉默片刻,低下头去,忽然用双手捂住面孔,号啕痛哭,哭得我的心都翻了个跟头。

我怎么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娜斯简卡!”我开始说,语气羞怯而温柔。“娜斯简卡!看在上帝分上,别哭了!您怎么知道呢?也许他还没有……”

“来了,来了!”娜斯简卡接口道,“他来了,我知道。我们有约在先,还在他动身前一天的晚上,在我们说完了刚才我向您转述的那番话,并且相互约定以后,我们一起出来散步,正是来到这河滨的堤岸上。时间是十点钟,我们就坐在这一条长椅上,我已经不哭了,听着他说话只觉得甜滋滋的……他说一到彼得堡马上来看我们,如果我不拒绝他,那时我们便向奶奶说明一切。如今他到了彼得堡,我知道,可就是不见影儿!”

她又放声大哭。

“我的上帝!您这样伤心,难道毫无办法帮您的忙?”我不顾一切地从长椅上跳起来喊道,“娜斯简卡,您说,能不能由我去找他一次?……”

“这能行吗?”她忽然抬起头来问。

“不行,当然不行!”我发觉自己过于冲动了,“这样吧:您写一封信。”

“不,这不可能,这样不行!”她断然回答,但已经低下头去,不再望着我。

“怎么不行?为什么不行?”我继续抓住想到的主意不放,“您要知道,娜斯简卡,这不是普普通通的信!信也有各种各样……啊,娜斯简卡,确实是这样!您放心,包在我身上!我不会给您出坏主意的。这件事完全办得到。当初是您迈出了第一步,为什么现在……”

“不行,不行!这样就好像我在死皮赖脸地……”

“啊,我的善良的娜斯简卡!”我打断了她的话,同时并不掩饰自己的笑容。“不,不;归根到底,您有这样的权利,因为是他向您许下了诺言。再说,从各方面看来,我觉得他很能体贴别人,他的行为很好,”我继续说,并且愈来愈欣赏自己的论断的逻辑性,“他是怎样对待您的呢?他以许诺的方式承担了义务。他说非您不娶,然而却让您保留充分的自由,哪怕您现在拒绝他也可以……在这样的情况下,您可以采取主动,您有这样的权利,您对他处于优势地位,比方说,即使您想解除他承担的义务也行……”

“那么,换了您怎么写呢?”

“写什么?”

“那封信哪。”

“换了我,我就这样写:‘亲爱的先生……’”

“非得用‘亲爱的先生’这样正式的称呼不可吗?”

“非用不可!不过,换一个称呼也未始不可。我想……”

“算了,算了!说下去!”

“‘亲爱的先生!’”

“‘很抱歉,我……’不,根本不需要抱歉。事实本身可以为您辩护,您只消这样写:

“‘现在我写信给您。请原谅我沉不住气;但我整整一年怀着幸福的期望;现在我连一天的疑惑也不能再忍受了,这难道是我的过错?现在您已经来到彼得堡,也许您已经改变初衷。如果这样,那么,这封信会告诉您,我并无怨言,也不责怪您。我并不因为自己驾驭不了您的心而责怪您;这是我命该如此!

“‘您是个高尚的人。您从这封信的字里行间看到我迫不及待的心情,不会见笑,也不会见怪。您会想起写这封信的是个可怜的姑娘,她只有孑然一身,没有人教她,没有人给她出主意,而且她自己从来不善于控制自己的心。但是请原谅,疑惑潜入了我的心房,尽管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其实,您即使在想象中也绝不会欺侮一个过去和现在如此爱您的人。’”

“对,对!这正是我所想的!”娜斯简卡叫了起来,两眼闪耀着喜悦的光芒。“哦!您消除了我的犹豫,是上帝派您来帮助我的!谢谢,谢谢您!”

“谢我干什么?因为上帝派了我来?”我兴奋地望着她转忧为喜的脸蛋儿。

“就算为这一点吧。”

“啊,娜斯简卡!我们有时候感谢某些人,确实仅仅因为他们和我们一起活着。我感谢您,因为我遇见了您,因为我将终生不忘记您!”

“够了,够了!现在您听我说:当时我们约定,他一到彼得堡,立即由他在我的熟人家某个地方留一封信给我,那是一户善良的普通人家,他们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如果怕纸短情长没法给我写信,那就由他在抵达彼得堡的当天十点整到这里来,我决定在此跟他会面。他抵达彼得堡我已经知道;可是三天来既没有信,也不见人。上午我怎么也没法从奶奶身旁走开。明天您亲自把我的信交给我刚才对您提起的那户善良人家,他们会转寄的;如果有回信的话,明天晚上十点钟您亲自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