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大都会情调(第3/7页)

按说炳哥手头老是紧得要命,但在我认识的报务员里,他的确是最大手大脚的一个。他根本不懂得删繁就简。这个大笨蛋为倾吐其受伤的灵魂不惜一字两便士——其实我也不知道具体价格,完全不假思索。

“怎么办,吉夫斯?”我说,“我有点忍无可忍了。我总不能每隔半个月就扔下手头的一切事务跑去特维支援炳哥吧。拍封电报,叫他在村里的小池塘里了结一切算了。”

“要是少爷今晚没什么需要,我不介意独自前去一探究竟。”

“唉,该死!好吧,我看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反正他需要的人是你。那好,去吧。”

吉夫斯第二天挺晚才回来。

“怎么样?”

吉夫斯有点忧心忡忡。他让左边的眉毛微微一扬,算是担忧的表示。

“我已经尽力而为,少爷。”他说,“但只怕利透先生前景并不光明。自我们上次到访,少爷,又出现了一个令人不安的转机,只怕凶多吉少。”

“啊,怎么了?”

“少爷或许还记得施特格斯先生,当时在牧师宅同赫彭斯托尔先生温习考试的那个年轻人?”

“施特格斯怎么也掺和进来了?”

“我是从布鲁克菲尔德口中听来的消息。他无意间听到一场对话,得知这其中牵涉了施特格斯先生的利益。”

“老天!怎么,他又坐庄开赌局了?”

“据我了解,他现在正动员远亲近邻下注,而且是赌利透先生输,因为他并不看好。”

“听着不妙啊,吉夫斯。”

“不错,少爷,只怕会有不测。”

“据我对施特格斯的了解,他一定会暗中搞鬼。”

“他已经动手了,少爷。”

“这么快?”

“是的,少爷。事情是这样的。亏得利透先生赏识,一直在采纳我的建议。这天他陪伯吉斯小少爷去教堂义卖市场,偶遇陪同赫彭斯托尔牧师家的二公子前来的施特格斯先生。这位小少爷患了腮腺炎恢复不久,刚从拉格比公学告假回家休养。双方不期而遇的地点在茶点间,当时施特格斯先生正在招待赫彭斯托尔小少爷。长话短说,少爷,两位先生对两位少年狼吞虎咽的状态大感兴趣,施特格斯先生表示愿意推荐自己的候选人参加一场按年龄计重的大胃王比赛,和伯吉斯小少爷一分高下,双方各押一镑。利透先生对我坦白承认,他当时想,若给伯吉斯小姐知道只怕后果不堪设想,因此一时有些踌躇,但是终究好胜心切,于是一口答应。比赛如约进行,参赛双方都展示了极佳的求胜心和热情,最终伯吉斯少爷不负利透先生的期望,获得了胜利,但为此也是勉强支撑。第二天,两位参赛者都吃了一定的苦头。一番问询之后,事情水落石出,利透先生——我是听布鲁克菲尔德说的,他当时碰巧经过起居室门口——受到伯吉斯小姐一番疾言厉色的责备,最后请他再也不要和自己说话。”

事实不容逃避。要是谁需要咱们密切留意,那就是施特格斯。就连马基雅维利都该跟他上函授课。

“这绝对是个陷阱,吉夫斯!”我说,“施特格斯是有预谋的,又是他的诡计。”

“看来确然无疑,少爷。”

“那,他看来叫炳哥遭了殃了。”

“这也是目前的普遍意见,少爷。听布鲁克菲尔德说,村中的‘牛马’酒馆把温纳姆先生输的投注定在7赔1,赌客不限,但无人问津。”

“老天!就连村里也打起赌来了?”

“是,少爷,就连附近几处村庄也有参与。这件事已经引发广泛的兴趣,据闻,远至下宾利也有相应的博彩活动。”

“那,我看咱们也无能为力。既然炳哥笨到了家——”

“只怕的确是背水一战,少爷。不过,我不揣冒昧,向利透先生指明目前尚有一个办法,或许会扭转情势。我建议他开始广结善缘。”

“广结善缘?”

“到村户中,少爷。例如为卧床不起者读书、与病弱者聊天解闷,等等。我们只能期望此举能有所收获。”

“嗯,大概吧。”我不大有信心,“天啊,我要是病人,可绝对不乐意有炳哥这么个神经病跑到我床边来鬼扯。”

“此计的确并非万无一失,少爷。”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我一直没有炳哥的消息。我琢磨着他大概发现情况无以为继,拱手认输了。圣诞节不久前的一天晚上,我在使馆俱乐部跳完舞返回公寓,此时天色已经不早。自晚饭后我舞步基本就没停下,一直跳到凌晨两点,大感疲惫,这才觉得该上床歇息了。等我摇摇晃晃地进了卧室打开灯,却发现枕头上赫然是炳哥那副丑恶嘴脸。我此时的懊恼之情什么的自不必言。这家伙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就这么躺在我的床上,睡得跟婴儿一样,梦中犹自挂着幸福的笑。